这一次,饥饿不是野兽,而是大地本身干裂的舌头。
族人的腹中已无雷鸣,只剩空洞的风声。孩子们的眼珠像蒙尘的陶珠,嵌在迅速凹陷的眼眶里。人们咀嚼着苦涩的草根、坚硬的树皮,直到牙龈渗出与泥土同色的血。死亡不是来临,而是缓慢地、均匀地渗透进每一寸骨骼的缝隙。
神农站在原野上。风带来无数气息——甜的、酸的、辛的、涩的,还有剧毒那种诱人而冰冷的腥。这是一场无声的、庞大的交响,而他必须从中分辨出每一个细微的音符,判断它是滋养的序曲,还是终结的挽歌。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触感微凉,叶缘有细密的锯齿。这还不够。他闭上眼,将草茎放入口中。
尝。
世界在他舌苔上轰然重塑。味道不再是滋味,而是信息本身,是植物一生的记忆与宣言。他尝到了晨曦吸收的露水,尝到了根系与黑暗泥土的纠缠,尝到了它抵御虫蠹时分泌的辛辣,也尝到了深藏脉络中,那一点点微弱的、淀粉质的甜。无毒,可食。 这个判断不是来自头脑,而是来自他每一寸痉挛后又平复的肠胃,来自血液依旧温热的流淌。
下一株。鲜红的浆果,饱满如滴血。入口是爆炸般的甘甜,旋即化作烧灼喉咙的锁链。剧毒。他剧烈地咳嗽,面孔发紫,却清晰地“看”到了毒素行走的路径——它如何麻痹筋肉,如何侵蚀心窍。他记下的不是恐惧,而是这毒性的“形”。万物皆有其用,剧毒或许也能成为驱逐更深痛苦的钥匙。
他就这样,以一己身躯为祭坛,为鼎镬。他尝过令人四肢麻木的草,也尝过让滚烫额头瞬间清凉的叶。酸涩的野果在他体内转化为止渴的津液,辛辣的根茎燃起驱寒的火焰。他的嘴唇因毒素而溃烂,又因下一次甘霖般的发现而愈合。他的身体,成了人类第一部活着的、悲壮的药典。
终于,他找到了那株草。
禾本科,顶生穗状,籽粒饱满。放入口中,是阳光烘烤过的踏实,是泥土深处最醇厚的力。他咀嚼着,吞咽着。没有眩晕,没有剧痛,只有一股温厚的暖流,顺着喉管下沉,稳稳地落在腹中,像一颗坠地的太阳。
他弯下腰,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神圣的敬畏。他用石片挖开泥土,将那草的根系连同湿黑的土壤一起捧起。这不是食物。这是种子。
夕阳西下,将他跪在泥土中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不再是那个尝百草的神农,而是第一个看见循环、看见未来的人。他手中捧着的,不是一株草,而是挣脱了无尽狩猎与漂泊命运的,最初的可能性。饥饿将不再是大地的诅咒,而是下一次收获前,充满希望的等待。
在他身后,那些曾被胡乱塞进嘴里的杂草,第一次有了清晰的面容与姓名:这是解热的,那是止痛的,彼是催吐的……痛苦被分门别类,恐惧有了形状。从此,疾病不再是不可言说的恶灵,人类终于可以与自己的苦难,进行一场有来有回的谈判。
毒与药,死与生,绝望与延续,都在他一人之躯中,完成了第一次惊天动地的转换。
每当他的领域张开之时,周围的环境,所有的植物迅速生长,不管是最平凡的草也好,泥土也罢,将会在这一刻迅速的生长,成为各种毒药,医药,最终会被他通通的吞入腹中,最后的他将化身如同传说中的神农那般,身如金刚,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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