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门雅致的手艺,如今却渐渐被人忘了。林伯指着院墙外的盘山公路,卡车驶过的轰鸣声隐约传来,“现在人图方便,都用电子香、喷雾香,一按开关就有香味,哪还耐烦等十天半月做一根香?”他从瓦房角落拿起一捆机器做的线香,包装上印着“桂花茉莉”,点燃后冒出黑烟,香气冲得人发晕,像打翻了香精瓶,“这是用化学香精做的,闻久了头疼。可它便宜,一捆才几块钱,我这手工香,光料钱就比它贵十倍——去年收的桂花,一斤才晒出二两干花,光摘花就请了三个乡亲,一天才摘了五斤。”
更让他忧心的是原料越来越少。“以前山里到处是香草,薄荷长在田埂上,艾草生在河岸边,现在开荒种果树,除草剂一喷,连杂草都长不起来,薄荷、艾草都得去二十里外的深山采,”林伯叹了口气,指着竹匾里的柏叶,“这柏叶是我上周爬后山摘的,以前漫山都是,现在就剩下几棵老柏树,还被虫子蛀了一半。沉香、檀香就更难了,好的料子都被贩子收走,要么炒成天价,要么做成手串,真正用来烧的没多少——你看这沉香木,十年前一块才几十块,现在好的要上千,我这几块还是当年攒下的,舍不得用。”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淡青色汉服的小姑娘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青瓷瓶,瓶身上画着浅绛彩的山水。“林爷爷,上次您给我做的‘桂魄香’快用完了,再给我装一瓶吧,”小姑娘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泉水,“上周有客人穿汉服拍婚纱照,点了您的香,说‘这才是古人闻的味道’,非要问在哪买的。”
林伯笑着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铜勺,舀起竹匾里的香粉,倒进青瓷瓶里,动作轻得像在给蝴蝶搬家。“慢点用,这香性子温,睡前点半根就行,”他叮嘱道,眼里的光亮了些,“想学是好事,就怕你们耐不住性子——去年有个年轻人来学做香,磨了半天香粉就嫌累,说‘不如买现成的香精方便’。”
小姑娘接过香瓶,凑近闻了闻,睫毛上沾着点香粉:“林爷爷,下周我们汉服社团想办个‘香道体验课’,就在城里的茶馆,您能来教教大家吗?就教简单的打香篆,材料我们来备,不用您费心。”
林伯愣了愣,手里的铜勺停在半空,随即点头:“行啊,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教——打香篆得用细香粉,你们备些桂花和檀香的混合粉,再准备几个铜模,我带我的老香篆炉过去。”
小姑娘走后,林伯看着竹匾里的桂花,轻轻用耙子拨了拨,“其实我也想过,把香做成小香包,挂在车里;或者和茶馆合作,让他们用我的香待客,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跑不动这些事——上次去城里配眼镜,坐公交车都晕得厉害。”
我看着院子里晾晒的草木,忽然觉得它们都带着灵性——被晨露滋润过,被阳光亲吻过,被林伯的手温柔地抚摸过,最后化成一缕香,钻进人的心里,像把一段时光酿成了酒。“林伯,其实您的香就像这山里的草木,自有它的性子,”我指着方才小姑娘的背影,“现在很多人喜欢传统文化您可以试试把香和汉服、茶道、古琴这些凑在一起,它们本就是一路的。”
林伯拿起一根刚做好的线香,对着光看,香身上的纹路像流动的水。“你说得对,”他笑了,“香这东西,急不得,得等,等懂它的人来。”
夕阳穿过竹林,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林伯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手里的研杵还在轻轻转动,把草木的气息、时光的味道,一点点磨进香粉里。这香气或许不浓烈,却能在人心里留得很久,像那些被遗忘的传统,只要有人守着,就总有再被想起的一天。
我带着一身草木香离开小院,觉得这香气里藏着林伯的心意——对草木的敬畏,对时光的耐心,还有对一门手艺最朴素的坚守。或许,这就够了。
喜欢打工逆袭pei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打工逆袭pei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