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是衣衫虽新却难掩窘迫、满脸是岁月与苦难刻下的风霜、身体残疾、面容憔悴、人生在二十五年前那个夜晚被彻底偷换、此刻正承受着巨大屈辱与悲愤的陆建国。他坐在那里,就是“被牺牲的人生”最真实的写照,他承受了贫穷、疾病、劳苦,以及可能永远无法弥补的亲缘缺失。
书房顶灯流泻下来的光线,似乎也懂得趋炎附势,自动分割成明暗两半。一半明亮地打在陆志华身上,将他衬托得更加意气风发,光彩照人;另一半则吝啬地、近乎残忍地将陆建国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让他额头的皱纹、鬓角的白发、眼中的痛苦,都显得愈发清晰而刺目。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充满了无声却又震耳欲聋的讽刺。
周淑芬一看到陆志华,脸上那原本对着陆远一家时毫不掩饰的刻薄和严厉,瞬间冰雪消融,换上了毫不掺假的疼惜和几乎要溢出来的骄傲。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个度,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
“志华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从老家来的远亲,找你爸有点小事,这就要走了。”她轻描淡写,刻意模糊甚至扭曲了陆远他们与这个家庭真正的关系,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打发几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打秋风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翰渊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似乎对陆志华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回来,撞见这一幕,感到有些不满。但这不满,更多的是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尴尬与恼火,尽管,站在他们面前这三个“外人”,从血缘上讲,才是他们真正应该亲近的“内人”。而陆志华,这个他们倾注了三十多年心血、早已视若己出、甚至超越己出的“儿子”,才是这场悲剧中,最直接的既得利益者。
陆建国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很慢,很艰难,仿佛脖颈上压着无形的巨石。他直直地看向陆志华,看向这个取代了他亲生儿子位置、享受着他陆建国的骨肉本该拥有的一切——优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体面的工作、父母的宠爱、光明的前程——的男人。
陆志华那红润健康、保养得宜的面色,那双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显然从未经历过重体力劳作的手,他那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些许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气度……这一切,都像一面打磨得无比光滑、无比清晰的镜子,残酷地、毫不留情地映照出他陆建国这半生的苦难、落魄、挣扎与心酸。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悲凉、愤怒和巨大不公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胸口发紧,喉咙堵塞,几乎要窒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志华,里面翻涌着太多无法说、也不能说的内容。
陆远将父亲这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着父亲眼中那瞬间碎裂的光,看着母亲强忍泪水的痛苦,再看看对面那一家三口(尽管陆翰渊和周淑瑜试图掩饰,但他们与陆志华站在一起时,那种自然而然的家庭氛围是骗不了人的)“其乐融融”、“一致对外”的姿态。
心中的恨意,如同被浇了油的野草,疯狂地滋长、蔓延,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冷冷地看向陆志华,这个鸠占鹊巢三十五年、对真相可能心知肚明、却依然安享其成的既得利益者,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那层虚伪的皮囊,看清里面真实的内核。
他倒要看看,这位“志华兄”,接下来要如何继续他这场心安理得的表演。这场由两个家庭、两段被互换的人生共同演绎的、名为“命运”的残酷戏剧,幕布,才刚刚拉开一角。而陆远,已经做好了将这幕布彻底扯下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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