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无声的张力。陆翰渊推过来的那个牛皮纸信封,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不仅灼烧着光滑的漆面,更灼烧着房间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那不是善意的接济,那是冰冷的打发;那不是亲情的馈赠,那是赤裸的封口费;那是将血脉亲情放在天平上称量后,明码标价的侮辱。
陆建国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膛。那单薄的信封似乎有千钧重,压得他本就佝偻的脊背更加弯曲。他的肩膀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一声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从他喉间溢出,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
那双布满厚茧、记录着半生劳苦的手,紧紧攥住了膝盖上粗糙的裤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坐在他旁边的李桂兰,将丈夫的痛苦尽收眼底。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颤。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将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呜咽声堵在喉咙里。眼泪在眼眶里疯狂地打转,模糊了眼前这间她从未想象过的、宽敞明亮却冰冷彻骨的书房。
她只能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悄悄地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了陆建国那只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支撑。
陆远将父母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心如刀割。他的目光从那个刺眼的信封,缓缓移到书桌后陆翰渊那张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写满冷漠与疏离的脸上。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而与之交织的,是一种看透世态炎凉的刺骨冰寒。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彻底撕破这层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平静——
就在这时,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轿车引擎沉稳的轰鸣声,随即是利落的熄火声。
这声音,与陆家村常见的牛车吱呀、自行车铃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属于城市的、金属质感的权威。紧接着,是钥匙串清脆的碰撞声,以及一个带着笑意、略显油滑的男声,穿透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爸,妈,我回来了!哟,门口哨兵说家里来客了?什么风把贵客吹来了?”
话音未落,书房门便被“咔哒”一声推开,一个身影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保持得宜,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毛料中山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地向后背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脸上挂着一种在体制内浸润多年、早已炉火纯青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不会让人觉得被怠慢。他的手腕上,一块银色的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反射出醒目的光芒,彰显着与陆建国腕上那块老旧不堪、表蒙模糊的钟山牌手表天壤之别的身份与境遇。
正是陆志华。
他显然刚从单位下班,身上还带着一股办公室特有的、混合着文件、茶叶和某种微妙权力的气息。他的出现,像一道强光,“唰”地一下,瞬间照亮了这间书房,也照亮了书房内另一个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的世界。他与这满墙书架、红木书桌、与端坐其后的陆翰渊和周淑芬,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一幅和谐、完美、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干部家庭”画面。
陆志华的目光习惯性地先在书房内扫过,先是落在父母身上,笑容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随即,他的视线像是才终于注意到,或者说,才“肯”注意到,僵硬地坐在那两张硬木椅子上的三个“不速之客”。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仿佛焊在了脸上,但那双看似带笑的眼睛深处,却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一丝极度的惊讶,一丝被精心掩饰却仍被陆远敏锐捕捉到的厌恶,以及一丝领地被人侵犯的本能警惕。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审视与比较,在陆建国那身即使崭新也掩不住不合体、更掩不住底层气息的蓝色工装,那张被岁月和苦难刻满沟壑、苍老憔悴的面容,以及那根靠在椅子边、树皮都未刨干净的简陋木拐杖上,刻意地停留了片刻。
随即,他的视线又转向李桂兰,在她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泛黄的脸色,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此刻正紧张地绞在一起的手上,以及她全身散发出的那种局促不安、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上滑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陆远身上。这个年轻人虽然挺拔,眉宇间有股不容小觑的锐气,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脚上那双沾着泥点的胶底鞋,以及眉宇间难以完全掩饰的、来自乡间的风尘之色,都清晰地划出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这一刻,时空仿佛凝固。
对比,惨烈到了极致。
一边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气定神闲、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优越感与安定感的陆志华。他站在那里,就是“窃取来的人生”最完美的具象化,他享受着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父母、家庭、教育资源、社会地位以及由此带来的一切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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