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休市,喧嚣的战场暂时沉寂,但硝烟却在无形的网络世界里弥漫得更加浓烈。
市场,被一条无形的线,割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属于“天罚环境”的狂信徒圣殿。
“兄弟们,下午继续挂单!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蓝天白云!”
“我已经说服我爸妈把养老钱都投进来了,这不叫投机,这叫为国担当!”
“谁敢动摇军心,说‘天罚’半个不字,就是行走的五十万!”
群情激昂,口号震天。他们是“剧本杀”最忠实的玩家,是自封的“地球卫士”,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宏伟叙事带来的集体高潮中,坚信自己是历史的创造者。
而另一边,在几个由顶尖游资和机构操盘手组成的私密小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口号,只有冰冷的数据和简短的黑话。
“‘绿源’这票有鬼,上午最后半小时,明显有大资金在抢筹。”
“消息源查了,是从环保系统一个退休老头那传出来的,听着像那么回事。”
“真假难辨。‘天罚’的势太强了,硬顶着干,不明智。但‘绿源’这故事要是真的,那就是送钱。”
“下午两点见分晓。先挂五百万排队,买个头彩。是真是假,盘面会说话。”
这里是资本的狩猎场,没有信仰,只有利益。他们像一群嗅觉敏锐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无论真假,都要先凑上去咬一口。
盘龙山庄,一号院。
名贵的紫檀木桌上,雨前龙井的雾气袅袅升起。但张海的心情,却远不如这茶水来得平静。
他没有看“天罚环境”那堪称完美的K线图,而是死死盯着屏幕角落里,“绿源环保”那根丑陋却顽固向上的阳线。
这根线,像一根扎进他眼里的刺。
“查清楚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一旁的李明感到一阵寒意。
“老板,查了。”李明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回答,“就是个小道消息,源头都找不到。估计是哪个游资想借着我们‘环保’的东风,拉高出货而已。这种蹭热度的垃圾股,市场上每天都有,翻不起什么浪的。”
李明依旧沉浸在“天罚”的巨大成功里,在他看来,老板的担忧有些多余。一艘航空母舰,难道还会去在意旁边飘过的一片烂木头吗?
张海缓缓转过头,看着李明,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讨厌的,不是苍蝇。”张海慢慢地说,“我讨厌的,是苍蝇没有按照我设定的轨迹飞行。”
李明的心猛地一颤。
“‘天罚’的剧本,是我写的。科技也好,环保也罢,都只是我笔下的一个词。所有的演员,都应该在这个舞台上,念我给他们的台词。”张海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但现在,有人在我的舞台旁边,搭了个草台班子,唱起了对台戏。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李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老板,我……我马上去处理!我立刻让公关团队发文,澄清‘绿源环保’和‘蓝天计划’毫无关系!”
“不。”张海摇了摇头,嘴角反而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不要澄清。澄清,就等于承认了它的存在。你现在要做的,是把‘天罚’的火,烧得更旺。”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把我们预备队的那笔钱,调一部分出来,去‘绿源环保’的盘子里,给我狠狠地砸!我要让那些自作聪明的鲨鱼知道,这片海里,谁才是唯一的猎食者。”
“砸盘?”李明一愣。
“对。”张海的眼神变得冰冷,“既然他想唱戏,我就先把他的台子给拆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舞台,他这个演员,还怎么演下去。”
……
林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看着自己写的那篇“吹捧文”下面,那些狂热的、感恩戴德的评论。
“林记者,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谢谢你,让我们看到了华夏股市的希望!”
每一句,都像是在用滚烫的烙铁,炙烤着她的良心。
就在她快要被这种负罪感压垮的时候,一些关于“绿源环保”的消息,零星地出现在了财经网站的角落里。
另一个“真命天子”?
她彻底糊涂了。叶澜到底想干什么?他一边让自己点火,把“天fen”捧上神坛,另一边,又弄出个“绿源”来抢戏?
这是什么精神分裂式的操作?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戏,好看吗?”电话那头,是叶澜那熟悉又讨厌的平静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悦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因为我的文章,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天罚’上面吗?你现在又弄出个‘绿源’,你……”
“嘘。”叶澜打断了她,“别那么激动。你只需要记住,你是记者,你的任务是报道你看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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