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
出租车内,路远和苏晓棠并排坐着,中间却隔着足以塞下一个世界的沉默。
林静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告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更深的暗流已在无声涌动。
苏晓棠紧靠着车窗,脸偏向窗外,只留给路远一个微微颤抖的肩膀和路灯掠过时映出的、眼角未干的泪痕。
路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愧疚、茫然、还有一丝对林静大胆举动的悸动,复杂地交织着,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解释,想安慰,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甚至虚伪。
“晓棠…”
他艰难地开口。
“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苏晓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打断了他,依旧没有回头。
路远的话噎在喉咙里。
车子在压抑的沉默中抵达他们下榻的、位于城郊结合部、设施陈旧的小招待所。
苏晓棠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进去。
路远付了车费,望着她消失在昏暗楼道口的单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路远一夜没睡。
林静决绝的眼神和炽热的吻,苏晓棠无声的泪水和孤独的背影,在他脑海中反复交替。
情感的漩涡猛烈地撕扯着他。
他明白林静那番话是挣脱家族桎梏的勇敢宣言,那份心动也真实而灼热。
但他更无法忽视苏晓棠这一年来无声的陪伴和付出,那份扎根于清溪镇泥土中的、沉甸甸的情谊。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沉沉睡去的苏晓棠。
那张娇俏的小脸上,犹带着未干的泪痕,像雨打过的梨花,楚楚可怜;
然而眉宇间却又奇异地舒展着一抹恬静与满足。
几个小时带来的疲惫深深笼罩着她,让她睡得分外香甜,呼吸清浅而悠长。
只是,即使在如此深沉的梦乡里,她那双纤细的手臂依然如同柔韧的藤蔓,紧紧、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腰身,整个人都依偎在他胸膛之上。那力道之大,指尖甚至微微陷入他的衣衫,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和……深藏的不安。
似迷途的雏鸟本能地依偎。
这份毫无保留的依恋,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无声地诉说着她心底最深的恐惧——那便是失去他。
每一次她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动,每一次那紧箍的手臂微微收紧,都像是一记无声的重锤,沉沉敲在他的心上,激荡起一片酸软而怜惜的涟漪。
路远知道,林静这大胆的一吻,不仅搅动了他的心湖,也彻底打破了三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前路,除了荆棘密布的发展困局,还有更加汹涌的情感暗流。
选择,无论偏向哪一方,都意味着对另一方的巨大伤害。
而比情感纠葛更迫在眉睫的,是野马涧环线工程面临的巨大困境。省发改委王处长那堵冰冷的程序墙,像一道天堑横亘在前。
没有省级的资金和政策支持,仅靠清溪镇自身和有限的扶贫资金,这条承载着全镇希望的“生命线”,随时可能夭折。
第二天,路远强打精神,带着苏晓棠按计划拜访了几位在省城发展的清溪籍企业家。
虽然收获了一些口头承诺和数额不大的捐助,但对于庞大的工程缺口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奔波劳碌中,苏晓棠始终沉默寡言,眼神躲闪,刻意与路远保持着距离。
路远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打破这层坚冰。
傍晚回到招待所,路远接到了老徐从镇上打来的紧急电话。
“路书记!出事了!”
老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虑,
“县纪委…县纪委的人来了!带着…带着一封举报信!”
路远的心猛地一沉,
“举报信?举报谁?什么内容?”
“举报您!”
老徐咬牙切齿,
“信里说…说您利用茶厂改制,侵吞集体资产!说您和那个港丰国际有私下交易!说您搞野马涧工程是劳民伤财,中饱私囊!还说…还说您在省城跑项目期间,生活作风有问题,和女同志…不清不楚!”
如同数九寒天被一盆冰水浇头!
路远瞬间手脚冰凉!
前面的经济指控虽恶毒但尚可辩驳,最后那条“生活作风”的污蔑,结合林静昨天那个大胆的吻和苏晓棠此刻就在他身边…
这简直是精准而致命的毒箭!
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巧,目的昭然若揭——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最凶狠的打击,彻底摧毁他的威信和仕途!
“路书记?
路书记您还在听吗?”
老徐焦急的声音唤醒了路远。
“我在。”
路远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纪委的人现在在哪?什么态度?”
“在镇政府,找马有才他们谈话呢!态度…很严肃!说要一查到底!”
老徐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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