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专案组临时办公区，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行动失败的阴影、战友重伤的牵挂、以及检查组即将到来的压力，像三重枷锁套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技术组区域，沈幼楚双眼布满血丝，正死死盯着一块屏幕。
上面是复杂如蛛网的资金流向图和各种离岸公司的嵌套结构。
她旁边的电脑上，则是一个高精度扫描的“钥匙印记”图案，旁边罗列着各种密码本锁具的数据库比对结果。
“沈主任，‘捕鲨’行动前的资金链分析还没做完，检查组那边又在催要上个月的技术侦查日志…”
助理小杨小声提醒，语气带着焦虑。
沈幼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压下烦躁：
“日志…把那些常规的、公开备案过的给他们！核心的、正在用的……”
“就说涉及国家秘密，需要上级审批！资金链分析……”
“加快速度！重点盯那几个新冒出来的离岸信托，看看能不能找到穿透的路径！”
“还有这个‘钥匙印记’…”她指着屏幕，“给我调出所有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
“国内军工、保密单位、以及大型国营进出口公司使用过的密码本锁具档案！特别是星洲本地的！”
“是！”小杨立刻去忙。
另一边，李峰脸色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一份空白的“捕鲨行动复盘报告（初稿）”。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让他写怎么被伏击？
怎么写战友的牺牲？怎么写物证沉海？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割肉。
而一想到检查组那些挑剔的眼神和可能的问责，他更是怒火中烧。
“峰哥，”一个年轻的组员凑过来，压低声音，
“市局刑侦那边刚把现场抓获的几个小喽啰的口供摘要传过来了，屁用没有！”
“都说是拿钱办事的亡命徒，上线是谁、武器哪来的，一问三不知。审讯过程…看着倒是挺规范。”
“规范？”李峰冷笑一声，把烟头狠狠摁灭，“恐怕是早就‘规范’好了吧！”
他拿起那份口供摘要，扫了几眼，果然都是些车轱辘话，毫无价值。
“告诉跟进审讯的兄弟，盯紧点！特别是对那几个重伤昏迷的……”
“一旦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市局的人…不能全信！”
“明白！”
欧雅走进办公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期待、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她径直走到中间，拍了拍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同志们，都停一下手头的工作。”
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欧雅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疲惫而紧绷的脸：“孙强同志还在抢救，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在尽全力，我们也要有信心。”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沉凝，“行动失败了，损失惨重。
作为现场指挥，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责任，我会承担到底。”
“欧厅…”李峰忍不住开口，想说什么。
欧雅抬手制止了他：“失败是事实，责任要厘清……”
“但失败，不代表结束！更不代表我们认输！我们的对手很狡猾，很凶残……”
“甚至可能动用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力量和手段……”
“但这恰恰证明了，我们正在接近核心，触碰到了他们最害怕暴露的东西！”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力量，让低落的士气微微一振。
“现在，我们面临的压力很大。内部的，外部的。”
欧雅没有回避，“很快，市里会派检查组进驻，进行所谓的‘规范化检查’。大家记住：
第一，该配合的配合，程序上的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不要授人以柄。
第二，核心的调查方向、技术手段、未经验证的线索、特别是关于‘鼹鼠’的一切，必须严格保密！任何检查组成员询问，一律回答‘涉及侦查秘密，不便透露’！
第三，所有核心工作的推进，转入更隐蔽的模式！技术组、侦查组，重新梳理手头线索，寻找新的突破口，不要被干扰打乱节奏！”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我知道大家心里憋着火，憋着委屈。我也一样……”
“但把火撒在检查上没用！把委屈挂在脸上更没用！我们要把这股火，这股劲，用在真正该用的地方……”
“用在找出内鬼！用在撕开他们的伪装！用在把那些躲在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孙强同志的血不能白流！沉入海底的铁证，我们要亲手再捞上来！”
“是！”李峰第一个低吼出声。
“是！”沈幼楚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是！”整个办公区，压抑的回应汇聚成一股低沉却坚定的力量。
欧雅点点头：“各自归位，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我的话！”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步伐沉稳。虽然低气压依旧笼罩。
但那股濒临崩溃的迷茫和混乱，已被强行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高压下凝聚的、沉默的坚韧。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暂时被压抑在更深处，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
而专案组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压抑的低气压中，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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