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碰面的计划敲定后,李卫国和肖向东分头行动,进展却快慢不一。
肖向东对孙晓芸的试探如履薄冰,每一次接触都需精心设计话术,观察她最细微的反应。而李卫国负责的陈思北那边,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近乎“技术宅”直接的方式迅速推进。
几天后的傍晚,肖向东在仓库后的老地方等来了李卫国。李卫国脸上带着一丝轻松,递给肖向东一个用油纸裹着的小包。
“这么快?”肖向东有些意外。
“他比我们想的更……纯粹。”李卫国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我就没绕弯子。昨天帮他们机修班搬零件,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对着一个报废的齿轮发呆。我过去,指着齿轮说,‘斜齿比直齿承载力大,但轴向力也麻烦,咱们那台破粉碎机要是换成斜齿,估计箱体得先散架。’”
肖向东扬眉,这开场白够硬核。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镜片后面的眼神,”李卫国比划了一下,“像饿狼看见肉。然后就拽着我,蹲地上,用树枝画受力分析图。说咱们那粉碎机设计有问题,传动轴支撑距离太远,中间挠度大,加剧齿轮偏载,所以老断齿,跟直齿斜齿关系不大。”
肖向东笑了,这确实是陈思北的风格,问题直指要害。
“然后呢?”
“然后我就顺着他的话,说‘要是能重新算一下轴的挠度和轴承位置,哪怕不能改机器,至少知道最危险的工况,也能提醒大家注意,少坏几次,少耽误生产。’”李卫国顿了顿,“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问我是不是真想算。我说,想,但手头没像样的资料,有些公式记不清了。他二话没说,当天晚上就把这个塞给我了。”
肖向东打开油纸包,里面是那本《机械原理》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字:“齿轮啮合,差一齿都无法转动。”
“他这是在问,也是在表态。”肖向东沉吟道。
“我明白。所以今早去换工具时,我告诉他,‘差一齿确实不行,但主动轮和从动轮规格本来不同的话,变速比就得重新算。要算,就得有可靠的基准点。’”李卫国看着肖向东,“他听完,就说了一个字,‘地’。我猜他明白‘地窖’的意思了。”
肖向东点点头。李卫国处理得很稳妥,既回应了对方的谨慎要求,也表明了己方有明确的计划和目标。
“他可靠吗?”肖向东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技术上,绝对可靠。人是有点孤僻,但心思都在这些东西上,我看他不像是会去主动告密或者乱说话的人。他家庭成分是职员,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父母好像都不在了,跟着叔叔长大,性子独。”李卫国分析道,“但他认死理,也重承诺。他给了这本书,就是投名状。我们这边,不能出岔子。”
“那就定下来。明晚,老时间,老信号,带他下来。”肖向东做了决定,“第一次碰面,我们不深讲,就确定学习方式和规矩。他负责从实际机械问题引出知识点,你负责从你父亲的笔记里补充理论线索和联系,我负责帮你们把这两头串起来,总结方法。孙晓芸那边,还需要些时间,她位置敏感,得慢慢来。”
李卫国点头同意。
翌日深夜,地窖。
陈思北跟在李卫国身后,侧身挤过白菜垛。他个子不高,动作却异常灵活。进入那个用木板草帘隔出的狭小空间后,他第一时间不是看人,而是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一圈这个“地下基地”——简陋的取暖炉,墨水瓶油灯,沙土地面,墙上为了防潮钉的旧麻袋片。他的目光在每处细节上都停留片刻,像是在评估安全性和实用性。
肖向东已经坐在里面,对他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
三人围着微弱的油灯光坐下,影子在土壁上摇晃。
“地方简陋,但安全。”肖向东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时间宝贵,直接说事。我们聚在这里,是因为都认为,不管外面风向怎么变,真本事、硬道理,迟早用得上。但现在明面上学这些,有风险,也没条件。所以,得换个法子,偷偷学,高效地学。”
陈思北看着肖向东,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等着下文。
“我们的法子是:不按书本从头到尾来。那样太慢,资料也不够。”肖向东继续道,“我们以‘解决问题’为引子。思北,你从机修班、从连队各种器械的实际毛病里,提出最典型、最需要综合知识才能理清的问题。卫国,你从你父亲的笔记和相关资料里,找出能解释这些问题的理论线索、公式和背后的原理。而我,帮你们把问题和理论‘缝’起来,找到最快理解、最实用的思路,总结成我们能记住、能举一反三的‘套路’。”
李卫国适时地拿出了他父亲的一本笔记,翻到一页,指着上面关于“应力集中”的图解和批注:“比如,思北你上次说粉碎机老断齿,可能和轴挠度大导致齿轮偏载有关。我父亲笔记里正好提到,在结构突变处,比如轴肩、键槽,容易产生应力集中,大大降低疲劳强度。如果轴因为挠度让齿轮啮合不正,齿根部位的应力分布就会异常,类似一种‘动态的应力集中’,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断齿总是发生在固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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