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怡贞连拖带拽,几乎是半扛着左秋明,从那扇摇摇欲坠的阁楼窗户,像两只慌不择路的壁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隔壁屋顶冰冷的瓦片上。
左秋明腿伤严重,每挪动一下都疼得冷汗直流,牙关紧咬。朱怡贞自己也吓得腿软,屋顶的斜坡让她头晕目眩,只能死死抓住左秋明的胳膊,生怕两人一起滚下去。
脚下,济仁药房里传来砸东西的巨响、老周愤怒的呵斥声和特务们粗暴的叫骂声,像一把把锤子砸在朱怡贞的心上。
“周掌柜……” 她鼻子一酸,不敢多想,只能咬着牙,拖着左秋明在高低不平的屋顶上艰难爬行。
“快!这边!” 左秋明虽然受伤,但方向感还在,他忍着剧痛,指向不远处一个可以通往下层晾台的天井。
两人狼狈不堪地翻过矮墙,跳进天井,又顺着锈迹斑斑的排水管滑到地面,重重摔在一堆烂菜叶和垃圾上。
“哎呦喂……我的屁股……” 朱怡贞疼得龇牙咧嘴,但也顾不上许多,拉起左秋明就想跑。
“等等!”左秋明一把拉住她,脸色苍白却异常冷静,“不能乱跑!跟我来!”
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拉着朱怡贞钻进一条更窄、更脏、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死胡同,七拐八绕,
最后推开一扇虚掩的、散发着霉味的木门,躲进了一个堆满破渔网和烂木头的废弃小仓库里。
“这里……暂时安全。”左秋明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腿上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简陋的包扎。
朱怡贞也瘫坐在地,心脏还在疯狂擂鼓,浑身都被冷汗和灰尘浸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和敏锐的左秋明,又是心疼又是佩服,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小太阳……都这样了,还这么厉害……”
“朱小姐……你怎么会来香港?太危险了!”左秋明缓过一口气,急切地问,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朱怡贞抹了把脸,强迫自己从劫后余生的惊恐中清醒过来,“清除令是今晚日落!我们没时间了!你的伤怎么样?还能走吗?”
左秋明苦笑一下,摸了摸受伤的腿:“子弹取出来了,但伤到了筋骨,短时间走不快,也走不远。”
他看向朱怡贞,眼神复杂,“朱小姐,你不该卷进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赶紧离开,回上海去!”
“放……别说傻话!”朱怡贞差点爆粗口,硬生生忍住,“我来就是带你走的!顾大叔……顾先生安排的!” 她搬出顾慎言,希望能增加可信度。
左秋明听到“顾先生”三个字,眼神猛地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不行,香港站出了叛徒,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所有已知的联络点都可能被监控。码头、车站肯定都有埋伏。我们出不去的。”
“出不去也得出去!等死吗?!” 朱怡贞急了,脑子飞快转动。“硬闯是死路一条……必须智取!对!智取!用我的‘官方身份’做文章!”
她猛地抓住左秋明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左秋明!你信不信我?”
左秋明看着她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灼灼生辉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恐惧、坚定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的光芒。他沉默了几秒,重重点头:“我信。”
“好!”朱怡贞深吸一口气,“听着,我有一个计划,很冒险,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你需要完全配合我!”
她凑近左秋明,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出了自己那个大胆到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
“计划名称: ‘狐假虎威’加‘瞒天过海’!”
“核心思路: 利用我军统‘研修班学员’的合法身份,伪造一份紧急调令,声称奉命护送‘重要线人’(就是你!)连夜返回上海总部接受紧急问询!大摇大摆地从官方码头走!”
“关键步骤:
1. 伪造调令: 我需要搞到军统香港站的公文用纸和印章!或者……至少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东西!
2. 身份包装: 把你伪装起来!伤口重新包扎,换身行头,看起来像个‘重要证人’,而不是逃犯!
3. 时机选择: 就在他们以为我们会偷偷摸摸逃跑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在天黑前、人员最杂的时候,走官方通道!
4. 应对盘查: 准备好说辞,态度要强硬,要显得有恃无恐!赌他们不敢轻易拦截‘总部特派员’!”
左秋明听完,目瞪口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朱怡贞:“这……这能行吗?太……太夸张了吧?调令怎么伪造?印章呢?万一被识破……”
“没时间想万一下!”朱怡贞打断他,眼神凶狠,“不试试就是等死!试试还有一线生机!
我在上海滩跟那群老狐狸斗了那么久,别的没学会,造假和唬人的本事练得一流!你只要装得像那么回事,别露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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