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陆远躺在硬实的土炕上,身下的苇席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爽气息,但他却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王氏那句淬了毒的话——“抱来的野种”——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嘶嘶地吐着信子,反复噬咬着他的神经。
他侧过头,借着透过窗户纸的朦胧月光,看向对面炕上已然熟睡的父亲陆建国。父亲的面容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苍老与安详,那紧抿的嘴角即使在睡梦中,也似乎带着一丝隐忍的弧度。
那被生活重担压弯的脊梁,那因矿难而残疾的腿……这一切,难道真的奉献给了一对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可能是偷窃了他原本人生的“父母”?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痛与巨大荒谬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像过电影一样,回溯着过往的点点滴滴。陆德贵和王氏对父亲那种近乎刻薄的忽视,与对大伯陆建军毫无底线的偏袒;父亲与那对老两口在相貌、气质上微妙的差异;还有前世父亲郁郁而终时,那眼底深处难以言说的落寞与不甘……
以前,这些都被“偏心”二字简单概括。如今,当“抱来的”这三个字如同钥匙般插入锁孔,所有的疑点瞬间严丝合缝,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必须查!而且要快,要隐秘!
直接质问陆德贵和王氏?那是下下之策。两个能将秘密埋藏二十多年的人,心理防线绝非轻易可以攻破,只会让他们警惕,甚至狗急跳墙。
在村里打听?风险太大。农村宗族关系盘根错节,闲言碎语传得比风还快。他不能让父亲在真相大白前,就先沦为全村人议论和怜悯的对象。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于王氏话语里泄露的信息来源——“抱来的”。从哪里抱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医院!县医院!
父亲和陆建军的年龄相差不大,若调换真的发生,时间点就在二十多年前的县医院妇产科!
思路逐渐清晰,但如何不着痕迹地查阅二十多年前的医院档案,成了横亘在面前的第一道难关。这年头,档案管理虽说混乱,但也属于内部资料,绝非他一个平头百姓能随意翻看的。
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需要一个能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人。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周教授。
周教授是省城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几年前被下放到本地劳动改造,后来政策松动,被安排到县文化馆挂职,协助整理地方志和民俗资料。他学识渊博,为人清高却也带着知识分子的天真与热忱。
因为陆远之前帮他搜集过几次本地民歌、民间故事,两人算是结下了一段忘年之交。周教授对陆远这个聪明、踏实又颇有见识的农村青年,很是欣赏。
以“协助周教授搜集民俗资料”为名,借助文化系统的渠道去接触县医院的旧档案,无疑是最佳掩护。文化馆与卫生系统虽不同属,但同属事业单位,周教授出面,比他这个农村青年自己要名正言顺得多。
计划在脑中成型,陆远的心稍稍安定。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战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远就起身了。他像往常一样,先是挑了水,将家里的水缸灌得满满的,又去自留地里转了一圈。空间泉水滋养下的蔬菜,长势格外喜人,翠绿欲滴,与旁边别人家泛黄的菜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娘,我今天去趟县城,把砖厂的条子交给大队部,顺便看看供销社有没有啥新到的农具或者种子。”陆远一边喝着稀粥,一边对母亲李桂兰说道,语气平静自然。
“哎,去吧,路上当心点,早点回来。”李桂兰不疑有他,细心地将一个烤好的红薯塞进他的布包里,“饿了垫垫肚子。”
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陆远心中微涩,更加坚定了要查明真相,让父母彻底摆脱那吸血的“亲人”的决心。
他先去了大队部,将砖厂批条交给了大队长,自然又收获了一番赞扬。从大队部出来,他骑上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融入了清晨赶往县城的人流。
到了县城,他没有先去供销社,而是拐进了相对清静的文化馆所在街道。
县文化馆是一栋苏式风格的老旧二层小楼,墙皮有些剥落,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木头牌子。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杨树,秋风吹过,落叶萧萧。
陆远在门卫处做了登记,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走廊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和霉味混合的气息。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周教授略带沙哑的声音。
陆远推门进去。周教授正伏在靠窗的办公桌前,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对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和几张稿纸,眉头紧锁,手里的钢笔久久没有落下。桌上、地上都堆满了书籍和资料,显得有些凌乱,却自有一种学术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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