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现在,要亲手打破这个壳,走出去。
他拿起钢笔,在空白的信笺上,写下两个字:“计划”。
停顿片刻,又缓缓划掉。重新写下:“安排”。
是的,不是计划,是安排。
在他离开之前,他必须为留下的人,铺好尽可能安稳的路。
他首先要见的,是苏婉清。
敲门声轻响三下。
“进来。”
苏婉清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新沏的热茶。
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旗袍,外罩一件薄针织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看到张宗兴深陷在座椅里的姿态和桌上烟灰缸里堆满的烟蒂,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这么晚,还不休息?”
她将热茶换掉他手边凉透的杯子,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张宗兴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将茶杯放好,看着她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桌上略显凌乱的文件,看着她站定在他面前,等待他的指示。
这些细微的动作,这些年的默契,早已成为一种无需言说的陪伴。
“婉清,”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坐。”
苏婉清依言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直,目光安静地落在他脸上。
“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张宗兴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迂回,
“我打算离开香港一段时间。”
苏婉清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交叠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不是逃避眼下的困局,”张宗兴继续说,语速缓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
“‘金蝉脱壳’的计划要继续,对付沈醉、保护容姑娘、稳住香港的基业,这些事,我走之前会安排妥当。我要去的地方……是北边。”
“延安”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苏婉清听得懂。
果然,苏婉清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书房里只剩下老旧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去多久?”她问,声音依旧平稳。
“不知道。可能几个月,也可能……更久。”张宗兴坦言,“路上不太平,到了那边,也需要时间去看,去了解。”
“为什么是现在?”苏婉清又问,问题直接而锐利,
“这里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正因为是最需要的时候,我才更需要想清楚,我们接下来到底该往哪里走。”
张宗兴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
“婉清,这些年,我们像是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隧道里摸黑前行,靠着义气、机变和一股血勇。我们救了一些人,做了一些事,但……够吗?”
“我们这条路,到底能走多远?又能真正改变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想去亲眼看看,那条被许多人视为希望的路,究竟是什么样子。不是道听途说,不是纸上谈兵。我需要一个答案,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跟着我们的这些弟兄,为……所有人的将来。”
苏婉清静静地听着。
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让她惯常冷静的表情,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明白张宗兴话里的未尽之意——眼前的斗争固然激烈,但放眼整个神州,香港不过一隅。时代的洪流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他们若只顾埋头于此地缠斗,或许终将被浪潮吞没。
“这里,你放心?”她最终问出的,是这个最实际的问题。
“有你在,我放心。”张宗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婉清,我不在的时候,‘暗火’由你全权负责。赵铁锤、阿明他们会听你的。杜先生和司徒前辈那边,我也会打好招呼。”
“商行的生意,日常的掩护,情报的梳理,还有……保护容姑娘。这些,只有交给你,我才能真正安心。”
这是托付,是比任何情话都更沉重的信任。
苏婉清交叠的手指,慢慢松开了。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已然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更加清醒。
“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等‘金蝉脱壳’的戏开场,转移开沈醉的注意力之后。路线……我会和司徒老哥他们商量,走最隐秘的水路,先到澳门或广州湾,再想办法北上。”
张宗兴看着她,“在这之前,我的决定,除了你我,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容姑娘和铁锤他们。”
苏婉清点了点头。她理解,过早的告别只会徒增担忧,扰乱心神。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最终,她只是站起身,像往常一样,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准备好。”
没有多余的追问,没有情感的流露,只有一如既往的冷静与担当。
这就是苏婉清。
张宗兴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类似于书卷和冷冽兰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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