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越野车如同一条疲惫的铁虫，在东南亚半岛闷热潮湿的天气里颠簸前行。离开缅北的深山老林，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遮天蔽日的雨林变为起伏的丘陵和零星的稻田，空气中开始夹杂着咸腥的海风气息。距离那个被称为“自由港”的法外之地越来越近。
车厢内气氛压抑。周永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显示他正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和长途跋涉的不适。林卫东则警惕地观察着窗外和驾驶座上老沙的动静，大脑不敢有丝毫松懈。岩鹰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守护在周永泉身边。
老沙的心情似乎不错，一边开着车，一边跟着收音机里嘈杂的音乐哼着小调，偶尔通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三人，眼神深处闪烁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三位老板，再有个把钟头就到了。”老沙吐出一口烟圈，打破了沉默，“自由港那地方，嘿嘿，可是个销金窟，也是英雄冢。有钱就是爷，没钱嘛……连条野狗都不如。你们到了地方，有什么打算？”
林卫东按照事先与周永泉商定的说辞，叹了口气，露出落魄商人的无奈：“还能有什么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以前的生意伙伴，借点本钱，好歹把沙爷您的账还上。”
“嗯，是得找个地方安顿。”老沙点点头，看似随意地说道，“我在码头区有间小旅馆，环境还算干净，价格也公道，关键是安全，没人敢在那儿闹事。要不，三位就先住我那儿？”
看似好心的安排，实则是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置于自己的监视和控制之下。林卫东和周永泉心知肚明，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那真是太感谢沙爷了，给您添麻烦了。”林卫东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
“好说，好说。”老沙满意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下午时分，车辆终于驶入了自由港的地界。与其说这是一个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杂乱无章的集市。高矮不一的楼房挤在一起，各种语言的招牌鳞次栉比，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穿着西装革履的商人、袒胸露背的水手、眼神凶悍的佣兵、还有更多看不出身份、行色匆匆的过客。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海鲜、燃油和欲望混合的复杂气味，喧嚣鼎沸，光怪陆离，处处透露着一种无序而又充满活力的疯狂。
老沙轻车熟路地将车开进一条狭窄阴暗的巷道，停在一栋挂着“暹罗旅馆”牌子的旧楼前。旅馆看起来颇为破败，但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眼神警惕的壮汉，显示这里并非寻常之地。
老沙安排他们住进了三楼一个带窗户的房间，虽然简陋，但还算整洁。他留下一些本地货币和一张简易地图，指了指上面标记的几个地点：“这里是旅馆，这边是黑市，那边是拍卖行。吃的楼下有。记住我的话，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惹的人别惹。拍卖会明晚开始，这是请柬。”他扔下三张印刷粗糙的硬纸片，“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
说完，老沙便带着手下离开了，但林卫东注意到，旅馆门口和楼道里，明显多了几个看似闲逛、实则监视的眼线。
房门关上，周永泉立刻示意林卫东检查房间。两人仔细搜寻，果然在床头灯罩和桌子底下发现了两个简陋的窃听器。林卫东用湿毛巾将其包裹塞进抽屉，暂时屏蔽了声音。
“看来老沙对我们‘关心’得很。”周永泉冷笑一声，压低声音，“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林工，你拿着这个。”他从贴身内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这是我的一条紧急联络暗号。你去黑市，找一个叫‘老猫’的邮票摊主，把这串数字给他看。如果他回应了符号，就说‘南边的朋友想买点旧邮票’。这是取用备用资金的暗号。”
“备用资金？”林卫东接过纸条，小心翼翼收好。
“是我多年前布下的一条暗线，数额不大，但应急应该够了。”周永泉没有细说，但眼神凝重，“记住，动作要快，要小心。老沙的人肯定盯着我们。岩鹰，你留在房间，保护周老板，注意外面的动静。”林卫东对岩鹰嘱咐道。岩鹰重重点头，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林卫东深吸一口气，换上一种略带好奇和忐忑的游客表情，走出了旅馆。果然，他刚出门，就感觉到有视线跟了上来。他不动声色，按照地图指示，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自由港的黑市并非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像毛细血管一样遍布整个城市。林卫东七拐八绕，利用人群和摊位做掩护，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甩掉了一个跟踪者，最终在一个卖旧货和杂物的巷子深处，找到了那个挂着“各国邮票”招牌的小摊。摊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干瘦老头，正是“老猫”。
林卫东走上前，假装挑选邮票，趁人不注意，快速将纸条上的数字亮了一下。老猫浑浊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他推了推眼镜，用手指在摊位上看似无意地画出了那个对应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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