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红旗厂车间,刺耳的轰鸣声撕裂了寂静。
王大锤站在C630前,双脚如同生了根一般,稳稳地扎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
他的眼睛,透过一副老旧的护目镜,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速旋转的卡盘和刀架上那把闪着寒光的车刀。
他正在进行试切削。
一块普通的45号钢被夹在卡盘上,车刀缓缓靠近,切入,银白色的铁屑如同卷曲的丝带,顺着刀刃流淌下来。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但王大锤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他停下车床,取下工件,用游标卡尺仔细测量。然后,他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他对自己说。
旁观的侯建设和张师傅也凑了过来。
“怎么了?我看切得挺好的啊,表面光洁度很不错。”张师傅拿起工件,用手指摩挲着,感觉不到任何明显的瑕疵。
王大锤没有说话,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更精密的仪器——千分尺,小心翼翼地夹住工件,读数。
“头端直径30.02毫米,尾端直径30.05毫米。”王大锤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失望。
“一个长度不到10公分的工件,锥度误差达到了0.03毫米,这要是加工那根几十公分长的激振臂,误差会大到没法看。”
0.03毫米,对于普通加工来说,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成绩了,但在王大锤这里,在林旬那张图纸的要求下,这就是废品。
“是导轨的问题。”王大锤一语道破了天机,“床身导轨有轻微的磨损,越靠近卡盘磨损越严重,这是常年加工短工件留下的老毛病,车刀走直线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走一条微不可查的下坡路。”
侯建设叹了口气:“这没办法,老设备都这样。除非上磨床,把导轨重新磨一遍,可我们哪有那条件。”
上磨床修复导轨,那是个大工程,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来,而且费用高昂。他们等不起。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如果连王大锤都束手无策,那台“声波应力消除仪”就只是废纸,神泵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崩解,整个红旗厂项目也将毁于一旦!
王大锤沉默着,他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擦着冰冷的千分尺,他脑子里,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打架。
一股声音告诉他:放弃吧,这是设备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尽力了。
另一股声音却在咆哮:不行!图纸就是命令!完不成任务,就是你无能!
这是他作为一名八级车工的尊严之战,他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一台机器。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有办法了。”他说。
“什么办法?”张师傅和侯建设急忙问。
“既然导轨是斜的,那我就让刀架也跟着斜。”王大锤说出了一句让两人目瞪口呆的话。
“让刀架也跟着斜?那不是错上加错吗?”张师傅完全无法理解。
王大锤没有过多解释,他开始动手,他松开了车床小拖板的固定螺丝,那是一个可以调整角度的部件,通常用来车削锥度。
但他并没有去转动小拖板,而是从地上捡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铁屑,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小块,塞进了小拖板和中拖板的结合面下方的一个缝隙里。
那片铁屑,厚度可能只有零点零几个毫米。
“你这是干什么?”侯建设看得一头雾水。
“垫。”王大锤言简意赅,“导轨往下塌了多少,我就把刀尖往上抬多少,用一个反向的锥度,去抵消导轨磨损造成的锥度。”
张师傅和侯建设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的想法!
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的难度,超乎想象,因为导轨的磨损不是均匀的,而是一条不规则的曲线。
要用一个固定的斜面去补偿一条曲线,垫片薄一分则补偿不足,厚一分则补偿过度。这中间的尺度,全凭一双手的感觉和几十年的经验。
这哪里还是技术,这分明是经验与直觉熬炼出的艺术!
王大锤重新锁紧螺丝,又夹上了一根新的45号钢棒,开始了第二次试切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车刀走过,工件取下。
王大锤再次用千分尺测量。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抖,眼神专注而平静。
“头端30.01,尾端30.015。”
误差缩小了一半!
“还差一点”王大锤自言自语,他再次松开螺丝,从刚才那片铁屑上,又剪下更小的一丝,叠在了原来的垫片上。
第三次试切削。
这一次,当王大锤报出最终的测量结果时,整个车间都安静了。
“头端30.00,尾端30.00。”
完美!
在不借助任何先进仪器的情况下,单凭一双手,一片铁屑,他硬生生将一台老旧车床的精度,校准到了极致!
侯建设和张师傅看着王大锤,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们知道,自己今天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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