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师东进指挥部，缴获清单和伤亡报告放在桌上，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带来的兴奋还没完全散去，但那份写着一个个熟悉名字的阵亡名单，却让指挥部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耿盯着清单上“缴获步枪二百一十七支”那行字：“二百多条枪……是咱一百多个兄弟的命换来的，狗日的小鬼子，”
萧参谋长用力揉着眉心，声音疲惫：“特别是白刃战……南线汇报，牺牲的同志里，超过三分之一是拼刺刀时，东洋鬼子确实凶悍，我们的战士往往要付出更大代价……”
一直沉默的张百川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鬼子凶？那就比他们更凶，子弹打光了怎么办？刺刀捅弯了怎么办？仗，难道就不打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一把摘下挂在上面的两支枪——一支是三八大盖，上了刺刀，另一支是缴获的鬼子士官用的军刀。
“从湘江边到现在，我们靠的不是枪比鬼子好，炮比鬼子多，”他把三八大盖扔给老耿，自己握住那柄军刀：“靠的是不怕死，敢拼命，靠的是脑子比他们活，手脚比他们狠，”
他手腕一抖，军刀划出一道寒光：“但现在看来，光不怕死还不够，还得会拼命，拼得赢命，”
他的目光扫过老耿、老徐、老陈几位军事主官：“各部队，从明天起，训练科目调整，文化课、政治学习不能停，但军事训练，尤其是白刃格斗和班组战术配合，时间加倍，不，加两倍，”
“告诉每一个战士，也告诉你们自己，”张百川的声音提高：“别以为打了几个胜仗就了不起了，差得远，小鬼子枪法准，拼刺狠，这是事实，不承认，就得用命来交学费，”
他将军刀重重插回刀鞘：“这学费，我们交不起，所以，就得练，往死里练，”
“副师长，您说怎么练？”老耿握着那支三八大盖闷声问道。他带兵最狠，但也最心疼兵。
“怎么练？”张百川眼神冰冷：“第一，练胆气，别一见鬼子明晃晃的刺刀就发怵，组织老兵，特别是跟鬼子拼过刺刀的，讲，讲鬼子怎么刺，怎么挡，怎么躲，告诉新兵，鬼子也是肉长的，捅他也一个窟窿，”
“第二，练技术，别就知道挺着刺刀傻冲，三人一组，怎么配合？怎么利用地形？怎么用手榴弹开道？怎么用枪托砸？甚至用牙咬，告诉战士们，战场上活下来的，不是最壮的，是最狠最刁的，”
“第三，练实战，搞对抗训练，木枪头上包布蘸石灰，真打真练，谁怕疼，谁后退，就给我加练，练到形成肌肉记忆，练到闭着眼都知道怎么捅，”
他看向老耿：“你的特务营，拼刺技术最好，你带头搞，搞出一套适合我们自己的白刃战操典来，”
“是，”老耿重重点头，眼神里冒出一股狠劲。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根据地各个角落的训练场上，气氛陡然为之一变。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取代了往日的喧闹，战士们三人一组，端着上了木质训练刺刀的步枪，在老兵的口令和咒骂声中，一遍遍重复着突刺、格挡、闪避的动作。
“快，再快，你当鬼子是木头桩子等你捅吗？”
“三人靠拢，注意侧翼，你挡左边，你捅右边，配合，”
“手榴弹，冲之前不会扔手榴弹炸他狗日的吗？”
老兵的吼声此起彼伏。对练的战士被木枪戳得青一块紫一块，龇牙咧嘴，却没人喊停。
老耿下场，他脱了外衣，露出一身伤疤，端着木枪，一个人对练三个战士。“来，朝老子这儿捅，没吃饭吗？”他咆哮着，格挡、突刺，动作迅猛凶狠，将三个年轻战士逼得连连后退，最终一个个被他“捅翻”在地。
“看见没？”老耿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的战士：“光不怕死没用，要动脑子，要讲配合，要狠，”
另一边，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成了宝贝疙瘩，炮兵排的战士在原来东北军炮手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擦拭、操炮、模拟射击，虽然炮弹金贵，实弹射击机会少，但每一个动作都练得一丝不苟。
“标尺三百，方向向左零一零，一发装填，”
“放，”
虽然没有实弹射出，但战士们依旧严格按照规程操作，额头冒汗，神情专注。他们知道，这玩意关键时刻能救很多兄弟的命。
张百川带着几个旅长，一个个训练场转过去，不说话，只是看。看到动作不到位的，眉头紧锁；看到练得好的，微微点头。
转到炮兵训练场时，那个东北军老兵跑过来敬礼，有些不好意思：“报告副师长，炮是好炮，就是炮弹太少了，兄弟们实弹打得少，心里没底……”
张百川拍拍他的肩膀：“炮弹会有的，现在先把怎么伺候这铁疙瘩练熟，别到时候有炮弹了，你们打不响，或者打不准。”
“是，保证练熟，”
几天后的傍晚，各部队主官再次被召集到指挥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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