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风裹着寒气往领口钻,林川把电动车停在老周头豆浆摊旁,哈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散成雾。
他跺了跺脚,搓着冻红的手背看铝锅滚起第一朵水花——得赶在六点前把豆浆和包子送到苏氏顶楼,苏晚晴办公室的百叶窗向来七点准时拉开,他得让早餐的热气刚好撞进那道缝隙里。
“小林啊,又给女朋友送早饭?”老周头掀开木盖舀豆浆,瓷碗碰在金属桶上叮当作响。
林川接过装着四只肉包的油纸袋,指腹隔着纸都能摸到温热的油星:“周叔可别乱说,苏总是我客户。”他把保温桶塞进车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了,您上次说的酱肉包,给我来两。”
七点五十八分,林川站在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门口,额角沾着薄汗。
他弯腰把保温桶轻轻放在门口地毯上,从外套内袋摸出便签纸,用中性笔唰唰写着:“苏总,这家的酱汁是老板用二十年老卤调的,比咖啡甜。要是凉了我再去买,反正我电动车能跑二十公里——不过您要是不吃,我就把您皱眉头的样子写进新段子,题目就叫《总裁和她的倔强包子》。”
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林川把便签压在保温桶盖子下,刚直起腰就听见锁芯转动声。
他手忙脚乱要退开,却见苏晚晴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发梢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意。
“早。”她低头看见保温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林川注意到她今天没穿黑色西装,换了件米白针织衫,领口露出半截银链——上次代驾时她喝醉,他送她回家,就是这根链子勾住了安全带。
“您、您早餐。”林川指了指保温桶,喉咙突然发紧。
苏晚晴弯腰提起桶,指尖碰到便签时顿了顿,眼尾的泪痣在晨光里轻轻颤了颤:“进来坐会儿?”她侧过身,“我泡了茶。”
办公室里飘着清淡的茉莉香。
林川坐在待客沙发上,看着苏晚晴把包子倒在骨瓷盘里,热气裹着酱香漫开。
她拿起筷子时,他注意到她右手食指内侧有层薄茧——和剧团里弹钢琴的老琴师一模一样。
“好吃。”苏晚晴咬了口包子,声音闷在热气里。
林川看着她沾了点酱汁的嘴角,突然想起昨晚她咳嗽时攥着他手腕的力度,喉结动了动:“要是喜欢,我每天都带。”话出口才觉得烫,忙低头去摸茶杯,“老周头说这酱是他爷爷传的,说是......”
“叮”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苏晚晴的笔记本电脑自动亮屏,屏幕上那个锁着的加密文件夹突然泛起蓝光。
她放下筷子凑过去,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下“0”——那是她的生日,上个月整理父亲遗物时在旧日记本里找到的数字。
文件夹“咔嗒”解锁,一段录音自动播放。
钢琴声如泉水漫过办公室,林川猛地抬头——这曲子他听过,上周代驾送一个醉汉回家,那人手机里循环放的就是这个,当时醉汉拍着他肩膀喊:“这是’晚晴‘十年前在维也纳的现场!全球只有二十份录音!”
苏晚晴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她盯着电脑屏幕,瞳孔里映着跳动的音波,喉间溢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这是......”
“《夜之诗》。”门口传来苍老却清亮的女声。
林川转头,看见穿墨绿旗袍的老太太站在门口,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腕间玉镯随着抬手动了动,“晚晴,十年没弹了吧?”
苏晚晴霍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晓雯老师。”她声音发颤,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您怎么......”
“你爸托人带了信。”晓雯老师走进来,目光落在电脑上,“他在瑞士住院时,让我把这段录音放进你邮箱。”她伸手碰了碰苏晚晴的手背,“你当时才十三岁,在金色大厅弹完最后一个音,哭着把谱子撕了半页。记得吗?”
苏晚晴摇头,眼前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
她想起十岁那年父亲把她塞进琴房时说的“要做最完美的演奏家”,想起十三岁生日被塞进晚礼服时母亲说的“这是苏家的荣耀”,却怎么都记不清那夜的掌声是怎样响起的。
她只记得指尖触到琴键时的冰,和谢幕时涌上来的窒息感。
“你父亲现在说,”晓雯老师轻轻叹气,“他后悔了。”她从包里取出个檀木盒子,“这是你当年撕掉的半页谱子,他找了十年才拼好。他说......”她顿了顿,“他说想在临终前,看你再弹一次《夜之诗》。”
苏晚晴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办公桌沿。
她盯着檀木盒里泛黄的纸页,耳边的钢琴声还在流淌,突然想起昨夜林川说的话:“有些陷阱,要等猎物自己撞上来。”可此刻她心里翻涌的,不是算计,是疼——像被人用钝刀慢慢划开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往里面灌。
“老师,我......”她声音发涩,“我早忘了怎么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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