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班的破败景象和老韩眼中深沉的无奈,在贾长安心里盘桓了好几天。他与秦望舒的邮件往来变得更加频繁,电话讨论也常常持续到深夜。两人都意识到,仅仅提供一个商业方案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更实质性的介入。秦望舒动用在文化圈的人脉,开始尝试联系一些对非遗项目有兴趣的基金会和小型文化企业。而贾长安则利用他的商业嗅觉,着手细化运营方案,甚至初步构思了一个结合线上直播、线下体验和文创产品开发的综合计划。
这种专注的工作状态,暂时压制了林薇带来的烦扰。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电脑屏幕时,那条短信的阴影便会悄然浮现。“下月15号”,像一个倒计时,悬在他的心头。
苏青瓷似乎察觉到了他心绪不宁。她依旧话不多,但一些细微的举动却悄然发生着变化。早餐的样式会更花些心思,有时是加了红枣枸杞的养生粥,有时是煎得恰到好处的葱油饼。晚上如果他回来得晚,客厅的灯总会亮着,有时还会留下一壶保温着的热茶。她没有追问过皮影戏项目的进展,也没有打听过他那晚为何晚归,只是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安静关怀,在他周围营造出一个舒缓的空间。
这天下午,天色又阴沉下来,很快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贾长安从“小时光”回来(他去还曲奇的盒子,又被唐乐知塞了一包新烤的司康),身上沾了些湿气。走进“归处”的天井,发现苏青瓷正站在回廊下,望着雨幕出神。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开衫,身形显得更加单薄,侧脸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有一种易碎的美感。
“下雨了。”贾长安走到她身边,轻声说。
苏青瓷似乎被惊动,微微颤了一下,转过头,见是他,眼神里的些许飘忽才安定下来。“嗯,一场秋雨一场寒。”她的声音带着雨天的湿润。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天井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里是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植物清香。石榴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碧绿透亮。
“皮影戏的事情,很麻烦吗?”苏青瓷忽然轻声问道,目光依旧看着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贾长安有些意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有点复杂。”他斟酌着词句,“主要是……看不到出路,让人无力。”他把老韩的困境和他们对未来的担忧,简单地说了一下。
苏青瓷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他说完,她才缓缓说道:“我以前学画的时候,老师说过,再复杂的画,也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着急没有用,只能静下心来,做好眼前能做的每一笔。”
她的话很朴素,却像一股清泉,流过贾长安焦灼的心田。他转过头,看着她在雨光映照下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她不像秦望舒那样提供具体的解决方案,也不像唐乐知那样用热情感染人,但她这种安静的陪伴和富有哲理的宽慰,恰恰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你说得对。”贾长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急不得。”
一阵风吹过,带着冰凉的雨丝扫到回廊下。苏青瓷下意识地裹紧了开衫。贾长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下了自己的薄外套,递了过去:“披上吧,有点凉。”
这个动作做出后,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苏青瓷看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她没有立刻去接,也没有拒绝。
贾长安的手臂悬在半空,也有些尴尬,正想收回,苏青瓷却伸出手,轻轻接过了外套,低声道:“谢谢。”
她没有披上,只是将外套搭在臂弯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料。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一种无声的、暖昧的电流在潮湿的空气里悄悄流动。雨声似乎成了最好的掩护,掩盖了加速的心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
“那个……”贾长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你以前学画?国画吗?”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身上那股水墨画般的气质。
苏青瓷的目光飘向远处的雨幕,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嗯,小时候学过几年工笔。后来……就没再画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为什么?”贾长安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可能触及了别人的隐私,“抱歉,我……”
“没关系。”苏青瓷轻轻打断他,收回目光,看向他,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有些勉强的笑容,“只是觉得,画画救不了当时的我。不如开家民宿,至少能让自己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安身立命。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贾长安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或许经历过他所不知道的风浪。她选择在西安开民宿,或许也和他一样,是一种逃离和寻找。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和苏青瓷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他们不再是简单的房东与租客,而是在人生旅途中,两个同样寻找“归处”的孤独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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