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里,或许是退烧药终于起了作用,或许是路远不眠不休的守护击退了病魔最凶猛的进攻。林静的高热终于开始缓慢而艰难地退去。当清晨第一缕惨淡的天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缝隙投射进来时,她沉沉地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脸上那病态的潮红也褪去大半,显出一种虚弱的苍白。
路远靠在床头,让她枕着自己的腿。他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容颜,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连日高烧的折磨让她清减了许多,下颌的线条显得更加清晰脆弱。一种混杂着疲惫、后怕和巨大怜惜的情绪,如同温热的潮水,将他疲惫不堪的身心彻底淹没。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黏住的几缕碎发,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她依旧温热、但已不再滚烫的额头。那小心翼翼的触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
悬了几天几夜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缓缓落回实处。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将他吞噬。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头靠着冰冷的墙壁,几乎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深沉而短暂的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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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静真正从昏沉的泥沼中挣扎出来,恢复清醒的意识时,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高烧退去,留下的是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酸痛和深深的虚弱感。喉咙干得如同火烧。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脱落的屋顶和那根昏黄的白炽灯管。意识一点点回笼——废弃的小学,隔离点,凶险的高烧……然后,是那双在痛苦深渊中始终紧紧抓住她的、沉稳有力的手,是那个在寒冷和恐惧中给予她唯一温暖和庇护的怀抱,是那个在耳边一遍遍低语安抚的声音……
她的心猛地一跳,带着一种迟来的羞赧和巨大的悸动。她微微侧过头。
路远坐在她床边的那张旧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似乎是累极了,正低着头打盹。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几天前那套,沾着泥点和大片的汗渍,皱巴巴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额角那道血痂在略显憔悴的脸上格外醒目。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也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带着一种化不开的疲惫。
他就这样守在她身边,像一座沉默而伤痕累累的堡垒。
林静的目光贪婪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描摹着他沉睡中疲惫的侧脸。一种酸涩而滚烫的情绪涌上鼻尖,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迟疑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那手背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边缘还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泥痕。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路远猛地惊醒。他几乎是瞬间抬起头,眼神在短暂的迷茫后迅速聚焦,带着一丝未褪的警觉,直直地看向林静。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昏黄的光线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缠。几天前隔离点初到时那份刻意的疏离和公事公办的默契早已荡然无存。劫后余生的庆幸、相依为命的亲近、以及那个高烧之夜彻底捅破窗户纸后汹涌而出的、再也无法掩饰的炽热情感,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碰撞。
林静苍白的脸上,无法抑制地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眼神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又被他灼热的目光牢牢锁住。路远眼中的疲惫被一种灼亮的光彩取代,那目光深沉而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浓烈情感。
“醒了?” 路远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沉默。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再次探探她的额头。
这一次,林静没有躲闪。她甚至微微抬了抬头,迎向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当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覆盖上她的额头时,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兽,主动地、带着无限依赖地,将自己的脸颊更深地贴向他的掌心,眷恋地蹭了蹭。
这个细微却无比亲昵的动作,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路远。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深暗。他没有收回手,反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苍白微凉的脸颊。
“烧退了。”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林静摇摇头,依旧贴着他的掌心,声音虚弱却清晰:“好多了。就是…浑身没力气。”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他憔悴不堪的脸上和额角的伤口上,心疼和愧疚清晰地写在眼底,“你…你一直守着?累坏了吧?伤口…还疼吗?”
“我没事。” 路远简短地回答,目光却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他反手将她那只贴在自己脸颊旁的手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关节,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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