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混合着崇拜、自豪和隐隐不安的情绪,在她心里慢慢滋生。
然而,随着歌曲的进行,尤其是当周振华唱到那几句直白而具体的歌词时: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高红梅脸上的陶醉和迷恋,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渐渐淡去、消失。心里头那点隐隐的不安,迅速发酵、膨胀,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酸涩的滋味。这歌词……写得也太真切了!“多愁善感”、“爱哭”、“日记”、“长发”、“嫁衣”……每一个词,都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在她心头最柔软、也最缺乏安全感的地方。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思绪像脱缰的野马:
振华以前上中学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过这样一个“同桌的你”?她一定是个城里的、或者至少是镇上念书的姑娘吧?肯定很白净,很秀气,戴着眼镜,说话细声细气,会写很多她看不懂的日记。振华唱得这么有感情,歌词记得这么清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是不是因为那个人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这么多年都没忘?
他现在又是画画装点屋子,又是弹唱这些文绉绉的歌……是不是……是不是开始觉得我这个婆娘太土气了?觉得我只会做饭洗衣,不懂风花雪月,跟不上他的脚步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含蓄地怀念他那个有文化的“同桌”?
一想到这儿,一阵强烈的委屈和难过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刚才所有的愉悦和满足。她微微低下头,不想让周振华看到她骤然变化的脸色。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发酸,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用力咬着下唇,手指下意识地紧紧绞着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刚才那幅让她觉得满室生辉的山水画,此刻在她模糊的泪眼中,也仿佛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嘲讽,嘲讽着她的“无知”和“俗气”。就连空气中残留的麻辣香气,此刻闻起来也似乎带着一丝苦涩。
周振华正闭着眼,全心投入地弹唱着这首来自“未来”、承载了他前世某些青春记忆的校园民谣。他沉浸在旋律和歌词营造的氛围里,一时竟忘了时空的错位,也未能立刻察觉身边妻子那如同晴转多云般迅速变化的情绪。直到最后一个和弦的余音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他带着一丝恍如隔世的感慨,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才赫然发现高红梅不对劲儿。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虽然极力压抑,但那细微的抽泣声还是传入了周振华耳中。她眼圈通红,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在她紧紧绞着衣角的手背上,洇湿了一小片布料。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被遗弃般的、低落和不安的气息。
“红梅?怎么了?”周振华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吉他差点从腿上滑落!他瞬间从音乐的怀旧情绪中被拉回现实,脑子飞快地转动,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暗骂自己一声:糊涂!真是得意忘形了!这是什么年代?这首《同桌的你》还要好几年才会诞生呢!他唱得投入,却完全忽略了这歌词在此时此地,对一个深爱他、心思细腻又难免因文化差距而有些敏感和自卑的妻子来说,会产生多么巨大的误解和杀伤力!这简直是拿着刀子往她心窝子里戳!
他慌忙将吉他靠在墙边,也顾不上放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几个大步冲到高红梅身边,蹲下身,仰头看着她的脸,双手握住她冰凉僵硬的手,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急:“红梅!红梅!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我哪里做错了?你说话呀!”
高红梅被他这一连串急切的追问弄得更加委屈,她想抽回手,却被周振华握得更紧。她扭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狈样子,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没……没有……你唱得挺好听的……就是……就是这歌儿,写得真好,你……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个这样的‘同桌’?她……她是不是也爱哭?是不是也很有文化?是不是……比我好多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却带着锥心的难过。
周振华一听,果然是因为这个!他心里又是懊恼万分,又是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他恨不能时光倒流,收回刚才那首不合时宜的歌。他赶紧用力握紧高红梅的手,语气急切地解释,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傻媳妇儿!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歌……这歌是我……是我以前不知道从哪个破收音机里偶尔听到的片段,吱吱啦啦的,就记住个调子,觉得挺好听,后来……后来自己闲着没事瞎编了些词哼着玩的!根本没什么‘同桌的你’!都是胡编乱造!我上学那会儿,男女同学分得可清了,都不怎么说话的!真的!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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