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月递来纸条时，陈默正站在控制台前查看回流数据。他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没作声，只对折两下塞进衬衫口袋。
周围没人多问。军工所代表早已带着报告离开，沈如月也埋头整理着记录本。实验室里只剩下机器散热时低沉的嗡鸣。
陈默转身走出地下七号舱，走廊的灯光白得晃眼。他穿过两道安检门，径直走向外区值班室。公安同志正在等他，见他来了点头示意："王振国在监狱里闹得厉害，指名要见你。上面批准了，现在就可以安排。"
陈默嗯了一声，没多问。他先回宿舍换了身干净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重新戴好眼镜。镜片擦得透亮，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
一小时后，他坐在监狱探视室外的小房间里。工作人员递来编号牌，提醒他只有二十分钟，不能接触，只能隔着玻璃对话。
陈默接过牌子走进探视通道。金属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面前是一排封闭隔间。他在三号位坐下，面前是厚厚的防弹玻璃。
另一侧，王振国被两名狱警带了进来。他穿着灰蓝色囚服，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几道抓痕，右手手背贴着纱布。一见到陈默，他眼睛猛地睁大，整个人扑到玻璃前，手掌重重拍在上面。
"是你！"他嗓音嘶哑，"你居然真敢来？"
陈默纹丝不动，双手平放在膝上，坐得笔直。他注视着王振国，像在观察一个失败的实验样本。
"我看了新闻。"王振国喘着粗气，脖颈上青筋暴起，"你们那个材料成功了？骗人的吧！那种性能，没有十年积累根本做不到！你们肯定是抄的！是不是国外给了技术支持？你说啊！"
陈默轻轻摇头。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说，"我们没靠任何人。"
王振国冷笑："别糊弄我了！你们连基础工业都跟不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材料？自我修复？抗辐射？温度循环上千次都不裂？你在做梦！这东西根本不存在！"
陈默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缓缓展开。那是《天穹材料终极测试报告》的摘要页，上面印着材料在高温下晶格波动的显微图像，如同呼吸般规律。
他把纸贴在玻璃上。
"这是第八十七分钟的数据。"他说，"一千二百度时启动了自修复机制。你的间谍拍到过这个吗？"
王振国死死盯着那张图，眼神骤变。他凑近玻璃，几乎把脸贴上去。
"这......这不是结构缺陷？"
"不是。"陈默说，"是设计。"
"不可能......我们的人进了你们实验室三次，拍下了所有图纸......根本没有这一部分！"
"因为你看不懂。"陈默收起纸张，"你只偷表面的东西。而真正的突破，从来不在图纸上。"
王振国后退一步，嘴唇发抖："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想到的？谁教你的？哪个国家的团队在帮你？你说啊！"
陈默沉默片刻。
"我看见了未来。"
王振国愣住。
"你说什么？"
"我知道三十年后会发生什么。"陈默语气平静，"我知道芯片会被卡脖子，通信会被封锁，材料会被断供。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你拼命想偷的技术，对我来说，只是记忆里的一段片段。"
王振国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疯子！你他妈真是个疯子！编这种故事就想糊弄我？未来？你还想说自己是穿越来的？"
陈默既不否认，也不解释。他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像在观察一个注定失败的程序运行。
"信不信由你。"他说，"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我们的卫星要用自己的材料上天了。没有外援，没有妥协，也没有回头路。"
王振国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猛地撞向玻璃，转身一脚踹翻椅子。"我不认！这不算数！你们赢不了的！就算这次成了，下次也会倒下！我还有人！还有渠道！我会卷土重来！"
陈默起身走到玻璃前，离得更近了些。
"你输了吗？"他问。
"我没输！我才不会输给你们这种人！"
"那你告诉我。"陈默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了钱？为了任务？还是你觉得，中国就不该有这一天？"
王振国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你留学十年，自以为比我们都聪明。"陈默声音不高，"可你从来没明白一件事——有人愿意为这个国家拼命。他们不为钱，不为名，就为了下一代不用再低头。"
他顿了顿。
"而你呢？你一辈子都在逃，在藏，在偷。你害怕光明，所以永远见不得光。"
王振国嘴唇颤抖，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你输给的不是我。"陈默说，"是时间。我往前走，你往后看。我能看见未来，你却困在过去。"
王振国突然扑上来，双手猛砸玻璃。"闭嘴！你胡说！我们布局了三十年！在每个关键岗位都安插了人！你们逃不掉的！总有一天会垮！"
陈默没有躲闪。
他站在原地，任凭对方咆哮。
直到王振国力竭，瘫坐在地，抱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计划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陈默注视他片刻，转身走向出口。
金属门打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嘶吼。
"陈默！你给我听着！你守不住的！下一个项目！下一个！我一定会——"
话未说完，就被狱警制止。拖拽声夹杂着挣扎和低吼在走廊回荡。
陈默走出探视室，外面一片寂静。公安同志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做笔录。
"不必。"他说，"他已经完了。"
对方点点头，没再多问。
陈默站在接待区等车，指尖摩挲着那张编号牌。窗外天色灰蒙，眼看就要下雨。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指针刚走过五点二十三分。
这时值班员匆匆跑来，脸色不太对劲。
"刚才......王振国被押回监舍的路上，突然撞墙。"他喘着气说，"现在人在医务室，意识不清，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
陈默静静站着。
"说什么？"
值班员迟疑片刻才开口："他说——'他们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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