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布鞋踩在土路上,发出“哒哒”的响,跑出去两步,还回头看了看冬冬。
冬冬也不含糊,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塑料凉鞋蹭着地面,带起细小的土粒。
她跑得急,风灌进衣领,凉丝丝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气声和蝉鸣。
眼看就要追上冬雪,她咬了咬牙,再快一点儿,她不想把糖输掉,那是慧琴给她的。
就在离墙角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冬冬猛地往前一冲,肩膀超过了冬雪。
胜利就在眼前,她咧开嘴笑,刚想喊“我赢了”,后背突然被一股力气推了一下。
那力气不大,却来得猝不及防。
冬冬身子一歪,像棵被风吹倒的小树苗,往前踉跄了两步,“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额头刚好磕在墙角那截露出来的石头尖上。那是没砌平的石头边角,尖得像小刀子。
“唔……”冬冬懵了,趴在地上没动。
先是额头传来一阵麻,紧接着,尖锐的疼就炸开了,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沾到黏糊糊的东西,抬起来一看,吓得眼睛瞪圆了。是血,红通通的,顺着手指缝往下滴,滴在土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冬雪也懵了,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
她没想到冬冬会摔得这么重,看见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发颤:“冬冬,你咋不好好走路……”
“我没有不好好走路,是你推的我,因为我超过你了……”冬冬在心里呐喊,口里却什么都不敢说。
她怕说出真相冬雪会挨训,回头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哎呀!流血了!”张义芝慌了,扔下针线就跑过来,蹲下身想扶冬冬,又不敢碰她的额头,声音都在抖:“冬冬,疼不疼?姥姥在呢,不怕啊!慧琴!慧琴!”
正和榕江唠嗑的慧琴听见喊声,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冬冬满脸是血,脸一下子白了,“咋了?这是咋了?冬冬!”
榕江也跟着跑了出来,一把抱起趴在地上的冬冬,看见她额头上的血,“这不行,得去医院,缝针就好了,不怕啊。”
冬冬靠在榕江的怀里,额头的疼越来越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看见姥姥着急的样子,她咬了咬嘴唇,没哭,只是小声说:“不疼……就是有点晕。”
“还说不疼!都流血了!”张义芝心疼得眼泪掉下来,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冬冬脸上的血,“那去磷肥厂的卫生所吧,找刘大夫……”
榕江抱起冬冬,大步往磷肥厂走。
冬冬趴在他的肩膀上,额头的血还在流,渗进榕江的衣肩,留下一片暗红。她抬手搂住榕江的脖子,小声问:“榕江哥,缝针疼吗?”
“不疼,”张义芝接过话茬儿,吸了吸鼻子,尽量让声音温柔,“刘舅的手可轻了,一下就好。冬冬勇敢,不哭啊。”
“嗯!我不哭!”冬冬点点头,把脸埋在榕江的颈窝里。
凉风吹过,带着磷肥厂特有的、淡淡的化学味,可她没心思闻。
她在想兜里的糖,刚才摔的时候,糖好像掉了,她得找回来。
磷肥厂的卫生所在厂区门口,一间不大的屋子,刷着白墙,墙上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
医生姓刘,是抚顺煤矿医院的医生下放来的。正坐在桌边写病历,看见张义芝她们抱着冬冬进来,赶紧站起来:“咋了这是?磕着了?”
“刘大夫,您快看看,磕在石头尖上了,流血止不住!”张义芝把冬冬放在诊床上,声音都带着哭腔。
刘大夫拿出手电筒,轻轻扒开冬冬的眼皮看了看,又用棉签蘸了点酒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的伤口:“伤口有点深,得缝两针,不然留疤。孩子别怕,舅舅轻点儿。”
冬冬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张义芝的手。
张义芝蹲在床边,把外孙女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小声安慰:“姥姥在呢,疼了就喊,没事。”
刘大夫转身去拿药箱,里面的镊子、剪刀闪着银光,还有一小卷黑色的线。
他先给伤口消毒,酒精擦在伤口上,疼得冬冬身子一缩,攥着姥姥的手更紧了,指节都发白了。
可她咬着嘴唇,没喊一声,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又憋了回去。
“这孩子,真勇敢。”刘大夫忍不住夸了句,拿起针,“开始缝了,别动啊。”
针穿过皮肤的时候,冬冬疼得浑身发抖,额头冒出了冷汗。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心里默念:“不疼,不疼,姥姥说勇敢的孩子最棒……”
张义芝看着外孙女儿紧绷的小脸,眼泪掉在冬冬的手背上。冬冬感觉到了,转过头,用没受伤的手擦了擦姥姥的眼泪:“姥,我不疼,真的。”
三针很快就缝完了,刘大夫用纱布把冬冬的额头包好,像个小小的白帽子。他拍了拍冬冬的头:“好了,三天后来换药,别沾水,过几天就好了。”
张义芝刚想道谢,卫生所的门就被推开了,月英走进来,看见冬冬头上的纱布,赶紧走过来:“冬冬咋了?上午还好好的,这咋缝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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