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当以贞静娴淑为本。”他的目光没有再看女儿,而是空洞地落在那些被墨迹覆盖的《女诫》原文上,又像是穿透了书页,落在某个虚无的、承载着无尽伤痛的点上。“这些……狂悖之言……”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聚最后一丝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污了圣贤书!留着何用?!”
话音未落,那双曾执掌兵符、调遣千军的大手,带着一种与身份地位截然不符的、近乎癫狂的蛮力,猛地抓住那写满墨迹的书页——
“嗤啦——!”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炸响!
崭新的、被浓墨重彩涂污的纸页,连同上面那些浸透了悲愤与不甘的字句,在云崇山指间被硬生生撕扯开来!墨迹淋漓的残破纸片,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蝶翼,纷纷扬扬,飘散在惨淡的春光里。
云知微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也被这刺耳的撕裂声,硬生生撕成了碎片!她死死抱着怀中那本染着陌生冷香的《孙子兵法》,指尖冰冷,浑身僵硬,如同被冻住。她看着父亲手中那飘落的、承载着她所有悲鸣与质疑的碎片,看着父亲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混合着绝望与暴怒的痛苦深渊,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喉头涌上浓重的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窗外,庭院角落的阴影深处,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墙壁的墨迹,无声无息。沈砚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廊柱,将房内那刺耳的撕裂声、云崇山绝望的嘶吼、以及云知微那无声的崩溃,尽数收入耳中。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那方墨锭。墨色乌沉,触手温润,散发着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冷冽纯粹的松烟墨香。只是,这墨锭的底部,极其隐秘地,嵌着一粒细如芥子、颜色与墨锭本身几乎融为一体的褐色小丸。一股极淡的、非松烟本源的、带着一丝甜腻的异香,正从这粒小丸上极其缓慢地弥散开来,融入那清冽的墨香之中。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墨锭底部那细微的凸起。浓密的长睫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彻底遮蔽了眸底翻涌的、足以将自身焚毁的痛苦与挣扎。只有紧抿的薄唇,绷成一道毫无血色的、冷硬如刀的直线,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某种凌迟般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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