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食堂午饭时间，人声鼎沸。沈幼楚端着餐盘，在角落里找到了欧雅。欧雅面前摆着一份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眉头拧着，正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
“雅姐，检查组又出幺蛾子了？”沈幼楚坐下，低声问。她自己的餐盘里也就几根青菜和半份米饭，没什么胃口。
欧雅把手机“啪”地扣在桌上，声音带着火气：“孙海亲自来了！刚才在办公室，直接点名要调阅我三年前办的一个经济纠纷案的原始笔录！那案子早结了，卷宗都归档了！这不是存心找茬是什么？还阴阳怪气说什么‘规范执法要从历史做起’！我呸！”
“他们就是想把水搅浑，让我们疲于奔命。”沈幼楚夹起一根青菜，食不知味，“上午还找我要上半年所有外协公司的合同，几百份，故意折腾人。”
“听说还要查个人财产申报？”欧雅冷笑，“查吧！老娘两袖清风，就那点死工资，房子还背着贷款呢！让他们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花来！”
旁边一桌坐着几个其他科室的，正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刑侦支队的老李，可能要调去南湾县局当副局长了，明升暗降啊！”
“不止呢，禁毒的小王，据说也要‘交流’去山区所锻炼了…专案组最近流年不利啊…”
“嘘…小声点…没看孙局坐镇检查组吗…”
这些议论飘进沈幼楚和欧雅耳朵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不是猜测，是已经开始动手了！陈平要拆了专案组的骨架！
“幼楚，”欧雅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你那边…有眉目了吗？”她没明说，但眼神里的急切说明了一切。
沈幼楚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米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欧雅能听见：“找到一根线头，很细，但…能勒死人。”她抬眼，看着欧雅，“雅姐，我们得挺住。现在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欧雅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专案组就散不了！想调走我的人？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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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城郊一处环境清幽的私房菜馆包间里，气氛却有些紧绷。
卜皓做东，请的是省纪委一位老资格的副书记，姓赵，头发花白，面容清癯，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也是郑国锋那条线上的老关系。作陪的只有欧阳菁，她父亲欧阳老爷子身体不适没来。
菜上齐了，酒也斟上了，但话题却绕不开星洲这潭浑水。
“赵书记，您是前辈，星洲现在这局面，您给把把脉？”卜皓姿态放得很低，亲自给赵副书记布菜。
赵副书记没动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卜皓啊，星洲是块硬骨头，你啃得动吗？有人告状都告到省里了，说你们专案组搞扩大化，干扰经济发展，破坏营商环境。”他抬眼，目光锐利，“动静不小啊。”
卜皓苦笑：“赵书记，不是我们想搞大动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步步紧逼，专案组现在连正常工作都举步维艰。检查组吹毛求疵，骨干面临调动，这是要把专案组彻底肢解。”
欧阳菁适时开口，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赵叔，您是不知道，我们卜书记现在睡觉都恨不得睁只眼。检查组那位孙副局长，连食堂大师傅买了几斤肉都要过问，说是查有没有违规采购。您说这…”
赵副书记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检查组嘛，也是职责所在。”他放下茶杯，话锋一转，语气却重了几分，“不过，工作阻力大，不代表可以蛮干。证据呢？没有铁证，你拿什么去破局？靠常委会上吵架？靠报纸上含沙射影？那都是虚的！打蛇打七寸，七寸在哪儿？”
卜皓和欧阳菁交换了一个眼神。卜皓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赵书记，不瞒您说，七寸…我们摸到了一点边。但还缺最后一把火，缺一个能钉死他的铁环。现在亮出来，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被反咬一口。我们难就难在，既要找证据，又要防着后院起火。”
“摸到边了？”赵副书记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什么性质？”
“旧案。走私。代号关联。”卜皓吐出几个关键词，点到即止。
赵副书记沉默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似乎在掂量这几个词的分量。包间里一时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老郑跟我通过气。他说你卜皓不是愣头青，做事有章法。”他看向卜皓，眼神带着审视，“既然摸到边了，那就沉住气，把证据链夯结实！要像砌墙一样，一块砖一块砖地码，灰浆抹匀了，才能立得住，风吹不倒！检查组也好，调令也好，都是小风小浪。只要你的墙基够深，砖够硬，怕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但是，记住一点！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能经得起任何推敲的铁证，绝对不要动！陈平在政法口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反咬一口的能量，不可小觑！省里…也不全是支持你们的声音。”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卜皓心头凛然，郑重地点头：“赵书记的话，我记住了。深挖，夯实，一击必中！”
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但赵副书记的态度，无疑给卜皓吃了一颗定心丸，也划下了一道不能逾越的红线——证据必须铁，否则宁可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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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王建明的私人别墅书房里，烟雾缭绕。张海龙像个幽灵一样立在阴影里。
王建明烦躁地掐灭了雪茄：“‘龙哥’那边又来催了！口气很不好！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专案组那帮人怎么还活蹦乱跳的？陈平是干什么吃的？”
张海龙声音沙哑：“陈书记压力也很大。卜皓有郑国锋撑腰，检查组只能骚扰，伤不了筋骨。那个沈幼楚…行踪很诡秘，我们的人跟了几次都跟丢了。她好像在查很老的事情…”
“很老的事情？”王建明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最怕的就是有人去翻那些埋在岁月里的陈年旧账！“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她在查什么！必要的时候…”他眼中凶光一闪，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张海龙无声地点点头，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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