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南门的传达室旁,那间十平米的铁皮屋像块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旧补丁,钉在灰扑扑的围墙上。屋顶铺着的石棉瓦裂了道缝,去年雨季漏的水在墙面上洇出片深褐色的印子,形状像朵歪歪扭扭的云。门口挂着的木牌是老李亲手做的,杨木的纹理里嵌着红漆,“老李代收”四个字被风雨磨得只剩轮廓,笔画间还沾着几粒晒干的水泥点子——那是前年小区修路时溅上的。
铁皮屋里堆着大大小小的快递盒,从门口一直摞到后墙,最高的地方快顶着房梁了。老李用尼龙绳按楼栋分了捆,绳子在盒子上勒出深深的凹痕,像是给这些流动的包裹打上了临时的家的印记。靠门的铁架是他用废钢筋焊的,三层架子每层都垫着旧报纸,《人民日报》的边角卷着,上面的日期还是去年冬天的,油墨被雨水洇过,字迹晕成了淡蓝色。
我早上七点路过时,老李正蹲在门口卸快递。他穿着件深蓝色的劳动布褂子,领口磨得发亮,里面的秋衣袖口露出半截,沾着点干了的饭粒。花白的头发用根橡皮筋松松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晨露打湿,贴在布满皱纹的皮肤上。他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边缘还缺了个角——上周被个掉在地上的快递盒撞的。
“李叔,今儿件儿够多的。”我往屋里瞅了眼,最上面的盒子上贴着张卡通贴纸,印着只举着快递盒的小熊,边角都磨卷了。
老李直起腰,捶了捶后背,腰眼上贴着的止痛膏药露出个角,药味混着纸箱的纸浆味飘过来。“可不,”他用袖口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昨儿是电商大促,快递车来的时候,后斗堆得像座小山,我跟快递员小周搬了俩钟头,胳膊现在还酸着呢。”他指着脚边的一个大箱子,外面印着台洗衣机的图案,“你看这个,6栋张老师买的,二百多斤,我俩抬进来时,这铁皮屋的地板都晃了晃。”
我蹲下来帮他递绳子,手指触到的纸箱潮乎乎的,带着股雨后泥土的腥气。“这箱子咋湿了?”
“凌晨下了点小雨,”老李接过绳子,往盒子上绕了两圈,打结的动作透着股熟练,“我用塑料布盖了,还是渗进来点。”他从屋角拖过个泡沫箱,把湿了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箱底垫着层旧毛巾,“这里面是3栋王姐买的化妆品,怕潮,得单独搁着。”泡沫箱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是用废快递单背面写的,“易碎品”三个字歪歪扭扭,笔画里还沾着点红墨水——那是他孙子练毛笔字剩下的。
说话间,快递员小周骑着电动三轮车过来了,车斗里的快递盒“哐当哐当”撞在一起。“李叔,今儿最后一车了!”小周跳下车,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这箱是生鲜,您给放阴凉地儿。”他指了指个印着冰袋图案的箱子,外面还挂着层水珠。
老李接过箱子,掂量了掂量:“够沉的,里头是海鲜吧?”他掀开箱盖瞅了眼,里面的冰袋还冒着白气,“我放里屋的冰柜上,那地儿凉快。”他的冰柜是台二手的,绿色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白铁皮,插上电时“嗡嗡”响,像只喘着气的老蜜蜂。
小周挠了挠头:“是4栋赵大哥买的皮皮虾,他昨儿特意打电话嘱咐,说孩子放假回来想吃。”他往老李手里塞了瓶冰镇矿泉水,“天热,您喝点凉快的。”
老李摆摆手,把水往我手里塞:“你年轻人喝,我不爱喝凉的。”他转身往屋里搬箱子,脚步有点蹒跚,裤脚蹭过地上的纸箱,发出“沙沙”的声响,“小周,你那车斗的挡板松了,回头让修车铺的老王给焊焊,别颠着颠着掉下来。”
小周应着,发动三轮车时,排气管“突突”喷出股黑烟,老李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袖口扫过铁架上的报纸,几张纸“哗啦”飘落在地,上面印着的天气预报还停留在“多云转晴”。
八点多,取快递的人渐渐多了。遛弯回来的刘大爷拄着拐杖,枣红色的拐杖头在水泥地上敲出“笃笃”声,停在铁皮屋门口。“老李,我那降压药到了没?”大爷的嗓门洪亮,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老李从最里面的角落里翻出个小盒子,上面印着“高血压用药”的字样,盒子边角被他用胶带缠了两圈,怕磨破了。“早给您留着呢,”他把盒子递过去,手指在上面轻轻拍了拍,“昨天下午到的,我看是药,特意放最稳当的地方了。”
喜欢打工逆袭pei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打工逆袭pei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