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齐全,无懈可击。
“我想请教肖老师一个问题。”说话的是计委的一位老同志,头发全白,但眼神锐利,“你们做这些涉外项目,核心技术是哪里来的?有没有涉及技术泄密或者依赖国外技术?”
这个问题更敏感。1986年,“技术安全”是个高频词。
“核心技术是我们自主开发的。”肖向东早有准备,“以这套测试系统为例,核心的模拟信号处理算法,是我们团队基于清华自动化系王教授1982年发表的论文改进的;高速数据采集模块,是我们联合中科院电子所共同攻关的;软件架构,借鉴了国际上流行的模块化思想,但代码全部自己编写。”
他顿了顿:“至于是否依赖国外技术——我们确实使用了部分进口元器件,比如高精度AD转换芯片。但这是全球分工的现实,就像日本企业也要用美国的CPU。关键是要掌握系统设计和集成能力,而不是被‘卡脖子’。”
老同志点点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会议进入讨论阶段。气氛明显变了——从一开始的程式化发言,变成了真正的思想碰撞。有人问具体的技术细节,有人关心商业模式,有人探讨政策障碍。
“我还有个问题。”外经贸部的同志再次开口,“你们这种‘高校教师办企业搞涉外合作’的模式,有没有普遍推广的可能?其他高校能不能学?”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肖向东思考片刻:“可以推广,但要有几个前提。第一,高校要有鼓励成果转化的政策,不能把教师的社会服务当成‘不务正业’;第二,要有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让教师有动力,让学校有收益,让国家有税收;第三,要有风险控制机制,特别是涉外合作中的技术安全和商业风险。”
他说得很实在。在座的都是明白人,知道这些话的分量。
会议结束时,陈副主任做了总结:“今天的讨论很有启发。肖老师用实际案例告诉我们,科技人员不仅可以搞科研,还可以直接参与国际经济合作,为国家创汇。这种实践,值得深入研究。”
散会后,几个与会者围住肖向东,要联系方式,问合作可能。肖向东一一应对,态度诚恳但不承诺。
走出友谊宾馆时,天已经黑了。北京的冬夜很冷,但肖向东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九年来,他第一次在官方场合,用实实在在的数字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不是意识形态辩论,不是理论探讨,而是最简单也最硬核的经济数据——创汇。
“肖老师,请留步。”
回头,是那位计委的老同志。他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走过来:“我姓吴,计委科技司的。你的发言,我很受触动。”
“吴司长过奖了。”
“不是过奖。”吴司长很认真,“我在计委干了三十年,见过太多‘纸上谈兵’的科研项目,花了国家很多钱,最后锁在档案室里。像你们这样,既能搞研究,又能做实业,还能创外汇的,太少见了。”
两人沿着长安街慢慢走。车流在身旁驶过,车灯划出一道道光带。
“但我有个担忧。”吴司长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风头太劲,会招来更多麻烦。”
肖向东苦笑:“已经招来了。公司被查,教学被停,还有人写举报信。”
“我知道。”吴司长停下脚步,“郑卫国同志找过我,提供了很多关于你的‘材料’。他说你思想有问题,路线有问题,甚至生活作风有问题。”
肖向东心头一紧。
“但我告诉他,”吴司长看着他,“在计委,我们只看数据。你创了多少汇,解决了多少就业,交了多少税,这些都是硬指标。至于思想问题,那是宣传部门的事;生活作风,那是纪委的事。只要经济上没问题,技术上没泄密,你就是对国家有用的人。”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肖向东忽然明白了今天会议的意义——这不是普通的学术讨论,是一场对他的“实力审查”。而审查的结果,显然对他有利。
“谢谢你,吴司长。”
“不用谢我。”吴司长摆摆手,“要谢就谢你自己,做出了成绩。在这个国家,有时候成绩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他看了看表:“我该走了。最后给你一个建议:你那份创汇的数据,好好整理一下,形成正式报告。不仅要报科委,还要报计委、外经贸部,甚至……更高层。要让更多人看到,改革开放不是空谈,是可以量化的成果。”
说完,老人转身走向公交车站,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肖向东站在长安街边,看着车流,许久没有动。
成绩是最好的护身符。这话简单,但深刻。九年来,他一直试图用思想说服人,用理论证明自己,但往往陷入无休止的争论。而今天,三份合同,二百零五万港币的创汇数据,比任何雄辩都更有力量。
因为国家需要外汇,人民需要发展,时代需要实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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