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耳尖有点发烫，假装没听见，弯腰扛起捆最粗的枯枝往回走。身后的脚步声跟得很轻，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他突然想起昨晚戒指里的那瓶鱼肝油——是现代带的，本来想自己吃，现在倒觉得，或许该给周秀莲送去。
回到豆腐坊时，陈铁牛正站在晾架前转圈，见他们回来就嚷嚷：“可算回来了！刚才李书记又来电话，说招待所的人傍晚就到，让先备二十斤样品！”
林舟把枯枝往灶房堆，眼角的余光瞥见周秀莲正往账房走，手里的竹筐晃了晃，枯枝碰撞的声音里，竟掺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傍晚的阳光把豆腐坊染成了金红色，林舟蹲在灶前添柴，听着账房里传来清脆的算盘声，一下下像敲在心上。周秀莲算得很快，偶尔停顿片刻，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噼啪”声，像在跟谁赛跑。
“算啥呢？这么起劲。”林舟凑过去时，正看见她在纸上写“净利润”三个字，笔尖悬在半空，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点儿。
“算……算要是每天供招待所，月底能多分多少工分。”她把纸往旁边挪了挪，算盘上的珠子却没归位，林舟扫了眼，正好是“五十”的数——比她现在的工分多了近一半。
他没戳破，只是往灶里添了根粗柴：“晚上我守夜，你把账记好就行。”
周秀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跟你一起。”她指了指算盘，“我熟，加减快，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林舟看着她眼里的光，像灶里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戒指里的那瓶鱼肝油。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时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原来这算盘声，也能听得人心里发暖。
入夜后，豆腐坊的灯亮到很晚。陈铁牛打着哈欠去睡了，灶房里只剩林舟和周秀莲。蒸汽在灯影里翻腾，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周秀莲的算盘声慢了些，偶尔会停下来，帮林舟递块湿布擦汗，或是提醒他“豆浆该撇沫了”。
“你看这个。”林舟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鱼肝油，玻璃瓶装着，在灯下闪着光。
周秀莲愣了愣：“这是啥？”
“对眼睛好，”林舟没说来源，只拧开盖子倒了点在她手里的空碗里，“拌在豆浆里喝，不腥。”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油珠，突然笑了，算盘珠被她轻轻一拨，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林舟，你是不是藏了很多好东西？”
林舟的心猛地一提，却见她拿起勺子，把鱼肝油全倒进了豆浆锅里，搅了搅说：“给大家都补补，铁牛那家伙总说看不清楚晾架上的豆腐皮。”
灯影里，她的侧脸柔和得像块刚出锅的嫩豆腐，林舟突然觉得，这豆腐坊里的算盘声，比戒指里藏着的任何东西都要实在。他往灶里添了最后一根柴，火光“轰”地跳了一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了一起。
窗外的风还在吹，院里的晾架轻轻摇晃，豆腐皮的清香混着豆浆的甜，在空气里漫开。林舟听着账房里又响起的算盘声，节奏慢了许多，倒像是在数着日子，一下，又一下，把安稳的日子，细细密密地，算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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