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过程中,江晚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专业、温和,从不逾矩。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宁静与包容的力量,却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浸润着林轩干涸的心田。她会在林轩因回忆而眼神黯淡时,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带有蜂蜜的花草茶;会在林轩对涂鸦感到笨拙和沮丧时,用轻松的语气讲述某个艺术大师初学时的趣事;她的指尖偶尔在递送画具时会与林轩相触,那触感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林轩发现,自已开始隐隐期待每周两次的“艺术治疗”。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冰冷仪器的环境里,江晚晴和这间小小的治疗室,成了他唯一可以短暂喘息、卸下心防的避风港。他甚至会不经意地留意她每次不同的穿着——有时是柔软的针织套装,有时是素雅的棉麻长裙,但总是那么得体而舒适,衬托出她独特的气质。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有一次治疗结束时,江晚晴正在收拾画具,林轩无意中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的消息预览栏里,似乎闪过“苏婉清”和“评估报告”的字样。江晚晴迅速按熄了屏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收拾东西的动作,却微不可查地加快了一丝。
林轩的心微微一沉。江晚晴……她与苏婉清有联系?她的“治疗”,真的仅仅是为了他的“放松”吗?
另一个傍晚,治疗刚进行到一半,治疗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江晚晴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多日未见的安雅。
安雅今天穿着一身干练的藏青色制服套裙,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到室内的林轩和江晚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对江晚晴点了点头:“江医生,打扰了。我来送一份需要林轩签字的文件。”
她的目光在林轩和江晚晴之间快速扫过,尤其在看到林轩手边那杯冒着热气的花草茶和画架上未完成的色彩涂鸦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安医生。”江晚晴微笑着打招呼,侧身让她进来。
安雅走进来,将文件递给林轩,公事公办地说明了需要签字的地方。在整个过程中,她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多次落在江晚晴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而江晚晴则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安静地站在一旁。
签完字,安雅收起文件,又看了林轩一眼,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些:“看起来气色不错,继续保持。”然后,她对江晚晴点了点头,“不打扰你们治疗了。”便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治疗室内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江晚晴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对林轩笑了笑,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安医生……她好像很关心你。”江晚晴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语气温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轩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虽然很快恢复了平静,却在林轩心中留下了涟漪。安雅的突然出现,她和江晚晴之间那种无形的、略带紧张的气场,都暗示着水面之下并不简单的暗流。
月光透过治疗室的大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唱机里播放着舒缓的大提琴曲。江晚晴重新坐回画架前,拿起炭笔,但这次,她没有继续作画,只是静静地看着画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侧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也带着一丝淡淡的、难以捉摸的忧郁。
林轩看着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疑问。江晚晴,这个如同月光般温柔宁静的女子,她的出现,究竟是纯粹的治愈,还是另一张精心编织的、更加柔软的网?
他不知道答案。但此刻,在悠扬的乐声和淡淡的香气中,他只想暂时放下所有的猜疑和戒备,享受这片刻难得的、虚伪的安宁。至于明天会怎样,那汹涌的暗流何时会彻底吞噬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他已无力去多想。他只知道,在这座巨大的迷宫里,他又遇到了一个让他心生摇曳的、谜一样的女子。而这场围绕着他展开的、弥漫着暧昧与危险气息的剧目,显然还远未到落幕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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