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一辆半挂货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停车场外的路边。
司机老耿跳下车,左右看了看,确认那辆巡逻车里的人没有注意,便从副驾驶上抱下一个硕大的柴油桶,悄悄放在挖掘机旁。
他没打扰陈默,只在油桶上贴了张字条:“兄弟,油我放这儿了,省着点用。别跟体制硬碰,没好处。”
中午时分,卖早点的春妮推着她的小餐车过来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路口吆喝,而是把摊子支在了陈默工作点十米开外的地方。
她给巡逻车里的两人送去两碗热豆腐脑,然后又盛了一碗浓稠的小米粥,多加了两个鸡蛋,放在陈默身旁的一块干净石头上。
碗底下,同样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修机器的人,不能饿着肚子修心。”
下午,陆续有开着农用车、拖拉机的乡亲过来,他们把车停得远远的,走过来向陈默请教一些机械故障的问题。
陈默一边淬火打磨着新的销钉,一边头也不抬地解答,从发动机异响到液压无力,三言两语总能点到要害。
末了,他总会加上一句:“我这儿没法给你修,也没钱换。你要是信得过,给我带口热饭就行。”
于是,他的“工坊”旁,食物渐渐多了起来。
有馒头,有烙饼,甚至还有一壶热茶。
到了第三天夜里,当陈默准备进行最后的锻造时,七个素不相识的本地司机开着自己的小货车,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停车场周围,车头向外,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没有下车,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用车灯的光亮驱散黑暗,也用自己的存在,形成了一道沉默的人墙,防止再有宵小之辈前来破坏。
最后一枚精加工过的销钉在机油中冷却,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完成了它最后的淬炼。
陈默将其擦拭干净,对准履带断裂处的孔位,用大锤稳稳地打了进去。
随着一声沉闷而厚重的“咔嗒”声响彻寂静的夜空,断裂的履带终于再次合为一体。
他回到驾驶舱,拧动钥匙。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在短暂的预热后,他轻轻推动操纵杆。
那条新生的履带开始缓缓转动,压过泥地,碾过前天那张写着“滚出城区”的纸团,毫不留情地将其卷入履带的缝隙,深埋进泥土之中。
他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他坐直身体,准备规划路线时,却发现驾驶室的通风口上,又多了一件东西。
不是野花,而是一幅画,用蜡笔画在一张作业本的纸上。
画上,一台巨大的红色挖掘机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处,脚下踩着几个戴着大檐帽的简笔画小人。
旁边用孩童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英雄不怕坏蛋”。
陈默凝视着那幅画,良久。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画纸,用布擦干净操作台上的一块地方,然后郑重地将它贴了上去,仿佛那是一枚最珍贵的勋章。
而在县城入口的监控室里,张卫国一直盯着屏幕上那台缓缓启动的挖掘机。
当看到陈默将那张画贴在操作台上时,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拿起对讲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说道:“……通知所有岗哨,从现在开始,不准再靠近那辆车。让他走。”
陈默深吸一口气,心中那块压了三天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打开手机导航,规划着离开这座县城的路线。
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头再次紧紧锁起。
屏幕上,那条通往外界的唯一国道,在他前方几十公里处,被一道刺目而决绝的深红色彻底截断,所有规划出的备用路线,也都瞬间变成了无法逾越的灰色。
这条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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