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风像一把钝刀，在福兴街的断墙残垣间来回刮擦。
林深的声音落下时，整条老街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寂静，而是那种高压电流即将击穿空气前的死寂——屋檐铁皮微微震颤，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声；卷帘门半垂着，随风轻晃，金属边缘摩擦支架，像有人在指甲上划玻璃。
他站在二楼阳台，指尖触到栏杆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腹窜上来。
霜？
不对……这温度，比冰还沉，像是某种东西正从地底渗出。
但他没时间细想。
警笛由远及近，起初只是天边一道裂痕，随后迅速拉成锯齿状的锐响，割得耳膜生疼。
红蓝灯光扫过墙面，“拆”字的红漆还在滴，顺着砖缝蜿蜒而下，落在碎玻璃上溅开，像凝固的血珠。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瘫倒在地的黑衣人——有人牙齿打颤，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有人被反剪双手压在墙上，额头抵着冰冷砖面，冷汗顺着鼻尖滴落，“嗒”一声砸进尘土。
然后，他看到了沈昭。
摄像机镜头正对着自己，黑洞洞的瞳孔反射着夜光。弹幕已经炸了：
“那个阳台上的男人是谁？”
“我截图放大看了，他眼睛……刚才闪过一道金光？”
“别刷玄学了！重点是直播拍到了他们砸店全过程！”
林深忽然觉得太阳穴一跳。
不是痛，是一种熟悉的、细微的撕裂感，就像有根看不见的丝线，从颅内深处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猛地闭眼。
刹那间，画面闪回——昨夜十一点零三分，他在淮古斋后院练功，掌心翻转时，檀香炉里的灰突然逆旋了一圈；同一秒，手机震动，一条匿名短信弹出：“行动改期，明晨三点。”
当时他以为是眼花，或是错觉。
但现在……
那根丝线又动了。
不是记忆，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在他还没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把信息织进了肌肉记忆里。
就像野兽闻到风暴前的静电。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街角。
沈昭正举着麦克风采访王奶奶，声音颤抖：“我们不怕！只要林小哥在，我们就敢站出来！”
镜头扫过人群，每一张脸都写满愤怒与依赖。
林深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们把他当神。
可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的预感，并非来自理智，而是身体先于思维做出的反应——就像小时候父亲教他格斗时说的：“真正的高手，不是算出来的，是‘撞’出来的。”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纹在月光下泛着淡青色，仿佛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某种粘稠缓慢的液体。
昨晚用了三次“感知延展”，现在经脉像塞满了烧红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牵动隐痛。
代价开始显现了。
盛达会议室里，唐文斌摔了烟灰缸。
玻璃碎了一地，映着他扭曲的脸。
空调吹着冷风，但他额角全是汗。
赵子轩站在一旁，脸色惨白。
“查！给我彻查通讯记录！”唐文斌吼道，“谁泄的密？谁？！”
赵子轩没说话。
他在回想林深出现的那一瞬——那人根本没看表，也没接电话，就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除非，他能听见我们的心跳？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手指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而福兴街这边，警察已经到场。
中年警官敬礼，声音低沉：“请问你是……”
“林深。”他答得平静，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报警人。”
他抬手指向摄像头，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遍。
只有他自己知道，右臂内侧正传来一阵阵蚁爬般的麻痒——那是异能过载的征兆，像无数细针在皮下穿行。
沈昭递上U盘，塑料壳在灯光下一闪。
“警官，所有视频都在这儿。另外……”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在线观看峰值破五十万了。热搜第一。”
警官瞳孔一缩，接过U盘的手指微顿。
金属接口冰凉，像接过一块烧红的炭。
押走黑衣人时，镣铐叮当作响，脚步踩在碎玻璃上，窸窣如蛇行。
人群渐渐散去，店铺木门吱呀开启，像老街缓缓苏醒。
王奶奶走过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林深。
她的掌心滚烫，指尖微微发抖。
“小淮……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家老店，今晚就……”
她说不下去。
林深反手握住她，感受到那粗糙皮肤下的脉搏，快而弱，像一只受惊的鸟。
“王奶奶，您放心。”他说，声音温和，“有我们在，福兴街就在。”
话出口的瞬间，他脑中又闪过一丝异样——不是画面，是一种气味：檀香混着铁锈，还有……地下室的霉味？
他猛地怔住。
这不是现在的味道。
是他小时候，在父亲失踪前最后见过的那个地下仓库的气息。
为什么现在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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