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标室内，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空调的冷风似乎也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燥热与焦虑。一家接一家的竞标单位代表轮流上台，对着精心准备的PPT，用或激昂或沉稳的语调，阐述着自家的技术优势、施工方案和最终报价。幻灯片的光影在人们脸上明灭，伴随着枯燥的技术参数和充满自信的承诺。
轮到苏氏企业时，苏文山深吸一口气，亲自走上了讲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尽管极力掩饰，但那强撑起来的镇定，在明眼人看来脆弱不堪。他们的技术方案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沿用了不少成熟但略显保守的工艺，显然是在经历了标书风波后，为了求稳而不敢再有丝毫冒险。当最终报价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台下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这个价格，比市场预估的基准线高了近百分之五！显然，苏家将原材料突然涨价带来的成本压力，以及为了弥补前期混乱可能产生的潜在风险，都计算了进去。这个价格，即便中标，利润也已被挤压到了极限，甚至可能微亏。苏文山报出这个数字时，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这是在走钢丝，但苏家已无退路。
张浩的代表在台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苏家报价越高，未来能被榨取的利润空间就越小，这更符合他背后主子的利益。
评标委员会的专家们，包括王崇明在内，都微微蹙起了眉头。苏家的方案缺乏亮点，报价却如此高昂，这显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就在一种沉闷而略带失望的气氛中，主持人念出了下一个名字：“下面，请凡尘资本代表进行呈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始终安静地坐在苏家对面、仿佛置身事外的年轻人身上。
林凡缓缓站起身，没有携带任何电脑或U盘，只是拿着那个薄薄的黑色文件夹，步履从容地走上了讲台。他站定在话筒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在评标委员会的几位专家脸上稍作停留，尤其是在王崇明那里，得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带着鼓励的眼神。
他没有打开PPT，也没有任何花哨的开场白。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台下众人更加好奇，连张浩的代表也收起了轻视，身体微微前倾。
“各位专家，各位同行，”林凡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关于‘锦绣家园’项目的意义和技术标准，前面几位已经阐述得很清楚，我不再赘述。”
他直接切入主题，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里面只有寥寥几页纸。
“我仅就项目规划中，几处可以进一步优化，以实现更佳成本控制和品质提升的细节，提出凡尘资本的建议。”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开始逐一点评：
“首先，是关于外墙保温材料的选型。原设计推荐的A级防火聚苯板，性能稳定，但成本较高。根据最新的国标认证和本地气候条件数据分析，采用复合结构的B1级岩棉板，在确保防火等级和保温效果完全达标的前提下，综合成本可以下降约百分之十二，且更具环保优势。这是相关的检测报告和数据对比。”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文件夹中的一页。
台下有懂行的专家已经开始微微点头。
“其次，是地下车库的照明系统。”林凡继续道，目光精准地投向项目规划图的某一处，“原设计为传统荧光灯管，能耗和维护成本都偏高。我们建议全面更换为智能感应LED照明系统，初期投入略有增加，但长期运营下来，节能率可达百分之四十以上，且寿命更长，符合保障房项目长期运营的经济性要求。”
这一点，恰好是王崇明在之前非正式场合提到过的一个理念——注重项目的全生命周期成本。王崇明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第三，关于部分非承重内隔墙……”林凡又指出了两三处看似微小，实则积累起来影响不小的优化点，每一个都言之有物，数据支撑扎实，直指成本与效能的平衡点。他的分析，不像是在竞标，更像是一位资深顾问在提供专业的优化方案。
苏文山在台下听得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微微发抖。林凡指出的这些点，有些是他们知道但为了省事或受制于供应商而没采用的，有些甚至是他们未曾深入思考过的盲区！对方对项目的理解深度，远超他们的预期！
张浩的代表脸色也阴沉下来，他意识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凡尘资本”，绝非等闲之辈。
当林凡将所有的优化建议阐述完毕，会场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种精准而务实的分析风格所吸引，甚至忘记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竞标。
林凡合上文件夹，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巨大的电子屏幕上。
“基于以上优化方案，在确保工程质量、完全满足甚至超越招标要求的前提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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