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华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温和”面具,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碎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阴沉和怒意。他弯腰,用一种极其缓慢、带着明显嫌恶的动作,捡起了落在自己脚边的那张钞票,然后用两根手指捏着,仿佛那钱已经沾染了致命的病菌,轻轻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抬起头,看向陆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讥诮的弧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陆翰渊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为了一种近乎可怕的酱紫色。陆远这公然打落钞票的举动,在他眼中,已不仅仅是不识好歹,更是对他个人权威、对他作为领导和“施舍者”尊严的公然挑衅和践踏!他心中最后一丝因为那点模糊血缘而产生的不安和犹豫,此刻也烟消云散,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他猛地从宽大的靠背椅上站起身,由于动作过猛,椅子向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他不再有任何迟疑,对着门口方向,用尽了在大会上做报告时的气力,厉声喝道:
“警卫!警卫呢!”
早就听到屋内异常动静、一直肃立在门外的两名穿着整齐军装、负责内勤保卫的士兵,立刻应声推门而入,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
“把这几个人,”陆翰渊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矛,直直地指向陆远、陆建国和李桂兰,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一样,不带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给我请出去!”他刻意加重了“请”字,但谁都听得出那背后的真正含义。“立刻!马上!我不希望再在这个家里看到他们!”
“是!首长!”
两名士兵立正敬礼,随即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向陆远一家。他们的动作谈不上特别粗暴,没有推搡打骂,但那训练有素的、充满力量感的步伐,那公事公办的、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那一左一右形成的压迫性站位,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令人窒息的侮辱。他们伸出手,就要去架住陆远和几乎无法自行站立的陆建国。
“别碰我爹!”
陆远猛地一个侧身,如同护崽的猛虎,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父亲身前。他年轻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那双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如同噬人的深渊,带着一种不惜鱼死网破的决绝,狠狠地瞪向那两名士兵。那目光中的狠戾与疯狂,竟让两名经过严格训练、本应无所畏惧的士兵,动作下意识地停滞了一瞬。
“我们自己会走!”
陆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回荡。他不再去看那两名士兵,而是深深地、缓缓地环视了整个书房一周。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浸透了寒冰与恨意的利刃,从陆翰渊那因愤怒而扭曲的官威面孔,到周淑芬那写满了刻薄与嫌恶的嘴脸,再到陆志华那阴沉而虚伪、带着得意与挑衅的眼神,一一划过,如同最精准的雕刻,将他们在这一刻所展现出的所有冷漠、自私、刻薄与虚伪,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底,刻入骨髓,融入血液!
然后,他猛地转回头,不再施舍给他们哪怕一丝一毫的注视。他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温柔,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几乎完全失去力气、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父亲。李桂兰也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抹去脸上的泪水,用自己颤抖却坚定的手臂,扶住了丈夫的另一边。
一家三口,相互搀扶,彼此支撑,在这间华丽而冰冷的书房里,在四道(不,加上吴姐和警卫,是七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却又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悲壮的坚定,向着那扇敞开的、通往外面世界的书房门走去。
那两名士兵,如同押解囚犯一般,紧随其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既确保了“驱逐”的执行,又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令人屈辱的压力。
身后,清晰地传来周淑芬依旧不依不饶的、尖刻的抱怨声:“真是晦气!把地毯都弄脏了!吴姐,待会儿赶紧用消毒水好好擦擦地!”以及陆志华那故作沉稳、实则带着安抚和讨好意味的低语:“妈,您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气坏了身子儿子心疼。走了就好了,以后加强一下门卫管理就是了……”
那些声音,和那散落一地、如同祭奠用的苍白纸钱般的钞票一起,被陆远决绝地抛在身后。
它们像一个个巨大而刺眼的休止符,为他们这次满怀最后一丝希望而来、却遭受了极致羞辱的所谓“认亲”,画上了一个无比残酷、无比耻辱的终结。
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碎裂的心上,但那迈向门外的步伐,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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