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草药和老人气息混合的味道。炕上,一位头发全白、满脸深刻皱纹的老太太靠着被褥半躺着,眼神浑浊,望着虚空,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这就是赵素芬。
“娘,文化馆的同志来看您了。”儿媳妇凑到老人耳边,提高了声音说道。
赵素芬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陆远,没有任何焦点,又缓缓转了回去,继续念叨:“……囡囡不哭……娘在……”
陆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走上前,蹲在炕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清晰:“赵奶奶,您好,我是县文化馆的,姓陆。是周教授,周明翰教授让我来看您的,他记得您以前在县医院工作过,想向您请教点过去的事儿。”
他紧紧盯着老人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周……明翰?”赵素芬喃喃重复了一句,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凝聚,但很快又涣散了,“医院……好多血……孩子……哭……”
她的话语支离破碎,毫无逻辑。
陆远耐着性子,引导着问道:“赵奶奶,您还记得三五年,在县医院,给一个叫王秀英的产妇接生吗?她生了个男孩,叫陆建国。”
当“王秀英”和“陆建国”这两个名字出口时,陆远敏锐地捕捉到,赵素芬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他,但眼神依旧迷茫。
“……王……孩子……”她嘴唇哆嗦着,声音更低了,“……作孽啊……”
作孽?
这两个字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击中了陆远!
他强忍着激动,凑近了一些,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诱导:“赵奶奶,什么作孽?谁作孽?是不是……孩子怎么了?”
“……换……换了……”赵素芬的声音如同蚊蚋,断断续续,“……病的……换好的……造孽哟……”
换了! 病的换好的!
虽然语焉不详,但这破碎的词语,却与王氏那句“抱来的野种”隐隐对应,指向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陆远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谁换的?是王秀英换的吗?她把谁家的好孩子换了?”
然而,赵素芬似乎耗尽了力气,或者说那短暂的清醒已经过去。她眼神彻底涣散,不再看陆远,而是重新陷入自己的世界,喃喃着听不清的呓语,反复就是“作孽”、“换了”、“孩子”这几个词。
无论陆远再怎么尝试,都无法再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有效的信息。
希望的火焰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冷水狠狠浇灭。他找到了关键证人,却是一个神志不清的证人。这些破碎的词语可以作为佐证,却无法构成完整的证据链。
赵素芬的儿媳妇在一旁叹了口气,低声道:“同志,你别问了,我婆婆这样有大半年了,清醒的时候少,说胡话的时候多。她以前是当过护士,但那些陈年老账,谁还记得清啊。”
陆远沉默地点点头,站起身。他知道,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他留下了一句“好好照顾老人”,又跟生产队长道了谢,怀着无比复杂和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柳林坝。
返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漫长得多。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崎岖的山路上。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能证明什么?
网上的热梗怎么说来着?“你离真相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却是天涯。”
此刻,陆远就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无力感。他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感受到了它的冰冷与残酷,却无法将它彻底拽到阳光之下。
但他会放弃吗?
绝不。
父亲隐忍的面容,母亲关切的眼神,陆德贵王氏刻薄的嘴脸,还有那句“养不熟的野种”……这一切都如同鞭子,抽打着他,让他无法后退。
赵素芬的呓语,至少印证了他的猜测方向是对的。这就足够了。
“所有线索都不会凭空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隐藏。”
陆远望着远处沉入暮色的山峦,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柳林坝的迷雾暂时无法驱散,但他相信,一定还有其他被忽略的细节,还有其他通往真相的路径。
他必须更加耐心,更加细致。
回到青山村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几声犬吠远远传来。
陆远没有惊动父母,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他躺在炕上,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清醒。
赵素芬那句“病的换好的”、“作孽啊”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回响。
病的……是指陆志华吗?好的……是指父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父亲的亲生家庭,当年应该条件不错,至少比陆德贵家好得多。否则,王氏何必冒险“换”一个“好”的孩子过来?
一个新的调查方向,在他脑中隐隐浮现。
他需要知道,当年和王氏几乎同时住院生产的,还有哪些人?特别是,那些来自条件较好家庭的产妇。
县医院的档案,他还需要再回去,更仔细地翻阅。
这一次,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夜色深沉,陆远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
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这场追寻真相的漫长旅途,才刚刚开始。
喜欢穿越75,从分家开始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穿越75,从分家开始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