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陆志强缩在铁椅子上，脸色惨白。汗水浸透了他的的确良衬衫，在背后洇出一大片深色痕迹。他不停地搓着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井台上的黄色粉末。
姓名。陈公安坐在对面，钢笔尖点在记录本上。
陆...陆志强。
年龄。
十六。
陈公安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来：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陆志强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我...我就是跟堂弟开个玩笑...
玩笑？陈公安猛地拍桌，震得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往井里下毒是开玩笑？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才两个月大！
不是毒！真的不是毒！陆志强带着哭腔喊道，龙哥说了就是泻药...
龙哥？陈公安眯起眼睛，赵世龙？
陆志强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赶紧闭上嘴巴。但已经晚了，陈公安翻开另一本卷宗：去年十月，赵世龙因投机倒把被拘留；今年三月，涉嫌故意伤害...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
我...我就是跟他喝过几次酒...陆志强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公安走进来，在陈公安耳边低语几句。陈公安脸色一变，起身出去了。
陆志强趁机环顾四周。这间审讯室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唯一的窗户很高，还装着铁栏杆。恐惧像潮水一样漫上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
门再次打开，陈公安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陆志强认出那是县医院的周副院长。
井水化验结果出来了。周副院长推了推眼镜，砷含量严重超标，足以致命。
陆志强如遭雷击，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不可能！龙哥明明说...
说什么？陈公安厉声喝道。
说...说只是泻药...陆志强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说就是让陆远家人生场病...
陈公安和周副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副院长蹲下身，声音突然变得温和：小陆，你知道砷中毒是什么症状吗？
陆志强茫然地摇头。
先是剧烈腹痛，然后呕吐、腹泻，最后内脏衰竭而死。周副院长盯着他的眼睛，特别是婴儿，死亡率超过七成。
陆志强浑身发抖，突然干呕起来。他想起陆阳那张青紫的小脸，要是真出了人命...
我...我真不知道...他嚎啕大哭，龙哥骗我！他骗我！
陈公安重新坐下，翻开记录本：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赵世龙为什么盯上陆远？
他...他说陆远的营养剂很值钱...陆志强抽抽搭搭地说，黑市上有人出五千块买配方...
谁要买？
不知道...龙哥没说...陆志强擦了把鼻涕，上周有个穿中山装的人来找龙哥，他们在里屋谈了好久...后来龙哥就说要搞到配方...
陈公安立刻追问：那人长什么样？
没看清...陆志强努力回忆，戴着眼镜，拎着个公文包...说话挺斯文的...
周副院长突然插话：是不是左边眉毛上有颗痣？
陆志强一愣：好...好像是有...
周副院长和陈公安同时变了脸色。陈公安迅速记录着什么，然后继续问：试验田的毒也是赵世龙指使的？
我...我不知道...陆志强茫然地摇头，龙哥只让我下井...
审讯持续了两个小时。陆志强把知道的全倒了出来，包括赵世龙在县城的几个窝点、经常来往的人。但关于幕后主使，他确实提供不出更多线索。
最后，陈公安合上记录本：陆志强，你涉嫌投毒杀人未遂，现在正式拘留。签字吧。
陆志强看着递到眼前的笔录，手抖得像筛糠：我...我会被判多少年...
看表现。陈公安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能协助我们抓到赵世龙...
我配合！我一定配合！陆志强像抓住救命稻草，抢过笔就签了名。
走出审讯室，周副院长忧心忡忡地说：眉毛上有痣...听起来像是赵干事。
陈公安点点头：我这就去申请逮捕令。但问题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赵世龙指使投毒。
陆志强的供词不够？
不够。陈公安叹了口气，赵世龙肯定会否认，那个所谓的中山装更是查无实据。
两人正说着，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抬头一看，竟是陆远扶着母亲走了过来，母亲怀里还抱着陆阳。
小陆？周副院长惊讶地迎上去，孩子没事了？
多亏您给的药。陆远感激地说，同时悄悄对周副院长使了个眼色。实际上，是灵泉水救了陆阳，但这事不能声张。
母亲红着眼圈问：公安同志，我侄子...真要害我们？
陈公安为难地看了眼陆远。陆远轻声对母亲说：娘，您先带阳阳去周院长办公室休息会儿，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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