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溪边初窥暗劲门径,陈默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新的节奏。那种掌心与青石之间微妙的颤动感,如同在他心湖中投下的一颗石子,涟漪至今未散。然而,他深知,那一丝恍若错觉的劲力,不过是漫长修行路上瞥见的一线微光,若不能持之以恒地刻苦打磨,微光终将熄灭于日常的惰性之中。
无需爷爷再多督促,陈默为自己制定了一份严苛到近乎残酷的修行计划。
每日寅时三刻,天际尚未褪去墨蓝,他已悄然起身,在寒意未消的院中开始站混元桩。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姿势的正确与时间的持久。爷爷的话回响在耳边:“松透,才能沉透,沉透,才能蓄劲。”
他将全部意念沉入体内,如同内视的烛火,一寸寸检视着自己的身体。从头顶的“虚灵顶劲”,到下颌的微收,再到肩、肘、腕、指各处的松弛,最后将意念沉入丹田,感知气息如春水般在体内缓缓流淌。
起初,这种极致的“松”与“沉”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卸去了所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双腿的颤抖比初学站桩时更为剧烈,那不是肌肉的疲劳,而是筋骨在重新寻找一种更深层次的平衡与支撑。汗水常常浸透他的单衣,在清冷的晨风中凝结成细小的白霜。
站桩之后,是枯燥万千次的单式练习。云手、搂膝拗步、野马分鬃……这些早已熟稔于胸的招式,被他一式一式地拆解、重复。他不再追求动作的连贯与美观,而是将全部心神灌注于每一个细微的转换之间,寻找那“其根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的劲力轨迹。
对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他反复练习着“按劲”,掌心虚贴粗糙的树皮,不推不顶,只用意念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热流,尝试与树木的沉稳固性产生连接。有时一站便是半个时辰,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却依然咬牙坚持,只为捕捉那电光火石间劲力透发的一瞬。
午后,是他在赵老院子里的时光。雕刻,也成了他修炼暗劲的另一种法门。赵老将他之前的感悟看在眼里,不再教授新的花巧,只让他反复处理那些质地坚硬、纹理刁钻的木料或石材。
“用你的手去‘听’,”赵老指点道,“听木纹的走向,听石质的疏密。刻刀下去,不是在与它们对抗,而是在引导,在顺应。这和你爷爷教的‘用意不用力’,‘以柔克刚’,是一个道理。”
陈默凝神静气,手握刻刀,将站桩时对身体的细微控制,运用到手腕与指尖。他不再仅仅依靠手臂的力量去推动刻刀,而是尝试将全身协调的、内敛的劲力,精准地传导至锋利的刀尖。
雕刻坚硬的紫檀时,他感受到阻力,便调整呼吸,以更“松沉”的态势,将劲力如针刺般透入;处理脆性的青石时,他则需将劲力控制得极为轻灵柔和,如春风拂柳,稍一刚猛,石料便会崩裂。
失败是家常便饭。木料被他失控的劲力刻劈过,石料在他手下崩裂过,虎口被反震的力量震得裂开过细小的血口。但他从不气馁,默默包扎好伤口,清理掉残渣,换一块材料重新开始。赵老在一旁默默观察,偶尔在他力竭或方向错误时,才出声提点一二,大多时候,只是让他自己去体悟,去碰壁,再自己寻找出路。
傍晚归家后,他还有最后一课。在油灯下,他不仅复习药性赋、汤头歌,更开始精读爷爷珍藏的那些拳经拳论。那些曾经觉得玄奥艰涩的文字,如“阴阳相济,方为懂劲”、“柔过劲,刚落点”,如今结合自身的练习体悟,渐渐显露出真切的内涵。他常常读至深夜,以笔代刀,在纸上勾画劲力运行的示意图,试图从理论上厘清那玄妙的“暗劲”究竟为何物。
这样的苦修,并非没有代价。他的饭量变得惊人,身体却反而清瘦了些,但肌肉线条却更加流畅坚韧,仿佛百炼的精钢。白日的疲惫常常如潮水般涌来,有时握着刻刀,或在站桩时,都会险些因极度的困倦而栽倒。
母亲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时常炖煮些参芪鸡汤为他补养元气,却从不多言劝阻。父亲则会在他深夜苦读时,默默为他续上一杯热茶。爷爷陈正松,则像一位沉静的舵手,在他练习时,目光如炬,总能在他劲力散乱或心神不宁时,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
“默儿,劲散了,重来。”
“腰胯未活,如朽木转动,如何能发劲?”
“用意太过,则僵;用意不及,则懈。火候在你心中,自己掂量。”
这些简洁的指点,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次次将他从偏航的边缘引回正途。
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陈默依旧在院中对着老槐树练习“按劲”。晨曦穿透薄雾,洒在他凝神静气的脸上。他已然站了许久,手臂的酸麻感早已化为一种深沉的疲惫,体内那丝热流也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收功的刹那,或许是极度的松弛越过了某个临界点,或许是连日来的积累终于引发了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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