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刚要动,山本一郎突然把木盒抱起来,往窗边退——盒底竟渗着点潮珠,落在地上,洇出点浅褐的印,和碎纸上的褐痕一模一样。“不能在屋里待着!”山本一郎的声音发紧,“缠铃祟的气沾着封闭的地方,会越缠越紧——咱们去操场,那儿敞亮,有日头,能压它的潮劲!”
两人刚跑出宿舍楼,晨雾突然变浓,不是平时的白,是泛着点绿的潮雾,裹着铃响,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要把他们围在中间。沈砚的手腕突然发沉——竟缠上了圈细铃绳,不是实体,是雾凝的,绳上沾着点绿锈,像从木盒里钻出来的,越缠越紧,勒得他指尖发麻。
“用藤叶的暖劲!”山本一郎把碎纸往他手腕上按,纸刚碰到绳,就冒起青气,绳松了点,“我爷爷的笔记说,缠铃祟怕‘实’的劲——西院的藤是实的,你记着的护芽的劲也是实的,用实劲冲它的虚雾!”
沈砚赶紧摸向胸口——藤叶竟自己从衣兜里露出来,叶面上的绿光比平时亮,顺着他的手腕绕,绕到铃绳上,绳上的绿锈开始化,变成潮雾,散在空气里,铃响也弱了点,不再是急促的颤,变成了轻晃。
可雾里的影却更清了——不是宿舍楼,是片芒果林,就在他们面前,林边的木栅门和影架里的一模一样,栅上的铜铃还在晃,铃下的土泛着暗红,像掺了姜黄粉。林子里的芒果树歪歪扭扭的,枝桠上挂着的佛牌全是半面,黑布裹着另一半,布角的铃响裹着香茅味,飘得越来越近。
“这是幻境,不是真的林!”山本一郎拽着沈砚往后退,脚却像踩在软土上,退不动——地上的水泥地竟慢慢变成了芒果林的土,泛着暗红,沾着点潮,“它把咱们的劲引到这儿来了!越往后退,陷得越深!”
沈砚低头看——他的脚已经陷进土里约半寸,土是软的,像刚浇过雨,沾着点甜腥,和影里的土一模一样。林子里的影开始动,不是阿宁,是个穿橙红僧袍的老和尚,手里拄着根藤杖,杖头挂着串铜铃,和栅上的铃一样,他的脸被雾裹着,只露出点皱巴巴的下巴,僧袍的袖口沾着绿锈,像蹭过栅条。
“施主,来补佛牌的?”老和尚的声音哑得像磨过藤,没了僧人的静,带着点潮的急,“缺的东西,得用‘记挂’补——把你最记挂的事说出来,牌就能合在一块儿了。”他往栅门的方向走,每走一步,杖头的铃就响一下,栅上的铃也跟着响,响得更齐,像在催沈砚开口。
“别听他的!”山本一郎把碎纸举起来,纸面上的双翼鸟泛着青,“这是祟化的僧影!它要的不是补牌,是你的记挂——你一说,记挂就变成它的铃绳,把你缠在幻境里,永远出不去!”
沈砚赶紧闭紧嘴,可脑子里的事却止不住地冒——他想起奶奶缝的布老虎,想起西院护芽的胡叔他们,想起阿宁红着眼说“牌找不着了”的样子,这些记挂像潮水似的往心口涌,涌得他胸口发闷,手腕上的铃绳又开始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老和尚已经走到栅门旁,伸手去揭佛牌上的黑布——布刚揭开,露出的不是佛脸,是片空白,像被雾蒙了,空白处竟渗着点暗红,像血,慢慢聚成个“缺”字,和栅条上的刻痕一模一样。“你看,”老和尚的声音更哑了,“缺的,永远补不了……除非,用你的劲填……”
他的藤杖突然往地上戳,土裂开道缝,缝里冒起潮雾,雾里飘出串铜铃,正是阿宁手腕上的那串,铃绳缠着块佛牌碎片,金红的纹露着,另一半还是没了。“把你的藤叶给我,”老和尚伸手指着沈砚胸口的藤叶,眼里冒起绿雾,“用它的暖劲,就能把碎片粘起来——粘起来了,阿宁就能回家了,你的记挂也能了了……”
沈砚的手竟开始往胸口摸——不是自己动的,是被股软劲拽着,藤叶的绿光也弱了点,像被雾裹住。他想起阿宁帮他捡笔记时的笑,想起她哼祈福歌时的软,想起她说“想回芒果林”的样子,这些记挂像铃绳似的缠着他,让他想把藤叶递出去,想帮她补那块缺的佛牌。
“想西院的土!想蚂蚁护根的实劲!”山本一郎突然喊,把碎纸往沈砚的胸口按——纸刚碰到藤叶,就爆起股青暖的光,沈砚的脑子清了点,“缠铃祟的虚劲,最怕实的‘护’!你记着西院护芽时,没丢过一颗碎米,没让一片柏叶压着根,那是实的护,不是虚的记挂!”
沈砚赶紧闭眼,逼着自己想西院的“实”——胡叔端着凉米汤,每步都轻,怕震着竹筛;张婶撒碎米,颗颗离芽杆有指节远,没沾叶;苏晓撕柏叶,丝细得匀,没压着根须;蚂蚁衔着糖块,绕着土埂走,没碰着新叶——这些实实的暖,像藤叶的绿光似的,往他的手腕涌,涌到铃绳上,绳上的绿锈化得更快,变成潮雾,散得没了影。
他猛地睁开眼,雾里的老和尚影淡了点,栅上的铜铃不响了,林子里的芒果树开始晃,不是被风刮的,是往雾里缩,像要消失。“山本!你看!”沈砚指着栅门——栅下的土开始变,不再是暗红,变成了西院的软土,沾着点晨露,没了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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