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没一会儿，我们就往脉气林走——刚进林子，就看见张长老的亭子里坐着个老仆，是负责洒扫碑林的王伯，他手里拿着块布巾，正擦着供桌上的脉果盘。“王伯，您怎么在这儿？”苏晓走过去问。王伯放下布巾，叹了口气说：“昨天描碑时，看见张长老的碑上落了些松针，今天早起就过来擦擦，顺便给供桌换块干净的布——张长老守了阁子四十年，不能让供桌落灰，寒了他的心。”
柳渊走过去，从药箱里拿出块新布巾，递给王伯：“这布巾是用脉气藤的纤维织的，软，擦供桌不刮木面——以后您要是忙，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换布巾、换脉果。”王伯接过布巾，摸了摸布面，笑着说：“好，好，有你们这些孩子在，张长老在天上看着，肯定放心——以前掌脉长老在时，阁里哪有这么暖，现在倒好，弟子们亲，你们也亲，跟一家人似的。”
我们在亭子里歇了会儿，就去摘脉果——脉果长在护脉树的枝桠上，熟了的脉果是淡金色的，挂在枝头像串小灯笼。凌峰爬树摘果，动作又快又轻，没碰掉一片叶子，摘下来的脉果都放进苏晓提着的竹篮里；我则在树下捡掉下来的果壳，果壳捡得干干净净，没让它落在育苗的土里；孩子坐在树下，把捡来的果壳都攒在一起，说要留着给藤苗撒灰用。
摘完脉果回到阁后，凌峰就把果壳放在石头上碾碎，碾碎的果壳灰是淡褐色的，混着火脉草灰，撒在育苗的土里，土立马就泛出点淡光——是脉气渗出来了。苏晓拿着小铲子，把灰轻轻拌进土里，没让灰盖着藤苗的嫩尖：“柳渊姐说灰不能撒太多，撒多了会烧根，就像粥里不能放太多糖，放多了腻脉气。”
正拌着灰，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弟子的喊声：“柳姑娘！杨宇哥！禁脉阁的护脉玉亮得厉害！你们快去看看！”我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往禁脉阁跑，刚进里间就被暖光裹住——护脉玉的光比往常亮了好几倍，淡金色的光顺着脉气台的纹路流下来，跟脉域之心的光缠在一起，像团小太阳，把整个里间都照得暖烘烘的。
“是藤苗的气引的，”柳渊走过去，指尖贴着护脉玉，脸上带着惊喜，“藤苗顺着活脉线插，脉气顺着线往上飘，引着护脉玉的气也活了——这就是续脉，续上藤苗，续上脉气，也续上了阁子的劲。”我低头看掌心的镇脉珠，珠里的光也亮了些，顺着我的脉门往上飘，跟护脉玉、脉域之心的光融在一起，暖得心里发慌。
凌峰靠在脉气台边，看着亮得刺眼的光，笑着说：“以后咱们守着阁子，守着藤苗，守着这些光，肯定不会再出乱子——掌脉长老要是看见，说不定也能明白，守阁子不是攥着脉力，是守着这些能续上的劲，守着身边的人。”苏晓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颗脉果，慢慢掰着吃：“等藤苗活了，续上藤丛，活脉线的气更顺了，咱们就把焰脉村的老阿公和小石头接来看看，让他们也看看阁里的光，看看咱们续上的劲。”
从禁脉阁出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晚霞把脉气林的树梢染成了淡红，像给树裹了层暖绒。路过碑林时，看见几个弟子正蹲在碑前，用脉气笔描着字——是之前没描完的碑，字描得又稳又亮，笔尖的淡金光顺着字缝渗进去，把“护脉”“守阁”的字衬得格外暖。“他们也在续劲，”柳渊轻声说，“描亮碑上的字，就是续上长老们的劲，续上阁子的根——只要这些劲续着，阁子就倒不了，日子就暖着。”
回到院里，灶房的烟筒已经冒出了烟，李伯的学徒正在熬藤叶汤，汤香混着脉气糕的香，飘得满院都是。弟子们坐在石凳上，有的在擦剑，有的在看脉书，还有的在帮着搬木柴，看见我们回来，都笑着打招呼。那个刚拆夹板的李师弟，正试着挥剑，剑挥得轻，却挥得稳，没再像之前那样岔劲。
我们坐在石凳上喝汤，汤里放了些脉花的花瓣，喝着清苦，却暖得脉门发松。凌峰喝了两碗，摸着肚子喊“舒坦”，说今天育苗比扛供桌累，却心里踏实——看着藤苗插在土里，看着护脉玉亮起来，就像看着日子一点点续上劲，暖起来。苏晓帮着给老仆们送汤，孩子跟着她，手里拿着碗，给每个老仆递过去，老仆们接过碗，都笑着摸孩子的头，说“小娃子懂事，藤苗肯定能活”。
晚风吹过来，廊下的脉灯晃了晃，光影落在墙上，像极了育苗的浅沟，像极了藤苗的嫩尖，像极了碑上的字。柳渊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那张育苗的脉气图，慢慢展开——图上的藤苗画得小，却画得精神，顺着活脉线的方向，像在朝着暖光生长。“这就是续脉，”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软乎乎的，“续着藤苗的根，续着脉气的劲，续着长老们的愿，也续着咱们的日子——只要接着续，接着暖，就没有续不上的劲，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我点点头，想起焰脉村的地脉——老阿公每年都要给田续肥，给苗续水，日子才过得暖；现在在星核阁，我们给藤苗续根，给碑续字，给脉气续劲，日子也过得暖。原来“续”不是件难事儿，是像育苗那样，慢慢挖坑，轻轻埋土，细细浇水，把劲顺着日子的纹路续进去，就像藤苗顺着活脉线长，顺着暖光长，一点点续成藤丛，一点点续成暖日子。
月亮升起来时，我们才回厢房——苏晓抱着孩子，孩子手里攥着颗没吃完的脉果，已经睡着了；凌峰走在最后，手里拿着盏脉气灯，灯光晃在地上，像串暖黄的星星；柳渊走在中间，手里拿着那张育苗图，时不时停下来看看阁后的藤苗，目光里带着温柔。我走在廊下，看着墙上的光影，忽然觉得心里特别稳——就像藤苗扎进了土里，就像脉气续上了劲，我们续着日子，续着暖，续着身边的人，日子就会像活脉线那样，一直顺下去，一直暖下去。
夜风又吹了吹，廊下的脉灯晃了晃，光影落在墙上，像极了我们每个人心里那股续着的劲——不急，却稳；不烈，却暖。这劲顺着藤苗的嫩尖，顺着碑上的字缝，顺着弟子们的笑声，绕着星核阁，绕着脉气林，绕着我们每个人，一直一直，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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