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记得,我那会儿还在地上捡花生呢。”她翻白眼,“反正我现在就知道,这几年我们家确实背。”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指村口那一排摊子。
那是她家新弄的小生意,叫“苏家小卖部”,其实就是在门口搭了个棚子,卖方便面、花生瓜子,还有一冰柜的冰棒。
“你看那冰柜。”她叹口气,“先是停电,里面融了一半;后面又是厂家发错货,发了好几箱怪味的,谁买谁说难吃。”
“那也有人买啊。”
“买了一次就不来了。”她撇嘴,“我妈说,咱家可能不适合做生意。”
这话让我挺不自在。
我妈常说的是:“咱家要翻身,就指望你读书。”
小卖部门口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苏家小卖部——童叟无欺”,几个字是苏小杏照着电视广告抄的,不太端正,但看着元气。
我那会儿不知道“创业失败”四个字是啥意思,只觉得木牌下面那几箱卖不出去的怪味冰棒,看着就像感冒药变身似的——你不吃它,它就一直躺那儿看着你。
“要不我帮你买一根?”我掏兜,掏出早上捡的那枚一块硬币,亮晃晃的。
苏小杏愣了一下:“你捡的那块?”
“嗯。”
“那你留着吧。”她哧笑一声,“你运气这么好,说不定以后能捡套房子。”
她嘴上损我,手还是接过硬币,扔进抽屉里:“行,我给你记账,以后你发财了连本带利还我。”
我刚想说“哪有这么多利”,就听见小卖部里传出一声“咔”的响,然后是我阿姨(也就是她妈)半带哭腔的喊声:
“哎呀,怎么又坏了!”
我们俩赶紧钻进去。
冰柜盖子被掀开,一股不太妙的味道扑出来——甜腻里夹着一股怪酸,跟教室里忘了半个月的牛奶类似。
冰柜里一半是冰棒,一半是融成冰水又重新结了一层不均匀的冰渣的白糊糊。
苏小杏妈一边用手抹汗,一边骂:“这破玩意儿,又坏!上次修好了才过多久?厂家的保修就是坑爹。”
“要不,再找人修修?”苏父站在旁边,抽着烟,脸上皱纹挤成一堆,“这几箱货,扔了多可惜。”
苏母翻他白眼:“修修修,你知道修一次要多少钱吗?你知道这几个月赔了多少吗?”
她说着,目光顺势扫到我身上,原本冲丈夫的火气突然按住了一点,硬生生扯出笑:“宴子来了啊,来,拿根没坏的吃。”
她从最上层翻了根看起来还完好的递给我:“你吃,怪味儿还行吧?”
我接过来,舌头贴在包装纸上,隐约闻到一股说不清的香精味。
“行。”我硬着头皮说,“挺好的。”
苏小杏在一边看着,眼里那种“知道你在撒谎”的表情特别明显。
她妈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真地来一句:“宴子,你运气这么好,要不把我们家这点背运也顺带带走得了。”
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安静了一秒。
苏父咳嗽一声:“瞎说啥呢。”
苏母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笑着打圆场:“说着玩的,说着玩的,小孩子听不得这些。”
我嘴里的冰棒突然变得特别难吃。
我咬了一口,冰凉从牙缝钻进去,脑门却有点发涨。
——要真是我带走的呢?
脑子里刚冒出这想法,另一个声音又跳出来:
“别想那么多。冰柜质量不好、停电、天气,这都是现实问题。跟你有啥关系?”
我把后一个声音抓住不放,像抓住一块漂在水面的木板。
3
晚饭后,天还没黑透,村里大喇叭突然响了。
“各位村民注意,各位村民注意——晚上七点,祠堂开会,讨论近期安全问题和村里发展,请各家至少出一人参加,不要缺席。”
喇叭一遍遍循环,声音有点破音,听久了头皮发麻。
我妈放下碗,嘟囔:“又开会,天天开会。”
我爸一边剔牙一边站起来:“我去。”
“你去你就闭少点嘴。”我妈瞪他,“别又给我惹事。”
“我能惹啥事。”我爸不服气,“我说的也是实话,这几年确实怪,老王他们那边搞得乌烟瘴气的。”
我坐在凳子上啃馒头,耳朵却竖得比谁都高。
会开在祠堂,祠堂里有分运碗——虽然那东西现在被老桌布盖得严严实实,我还记得。
我妈瞪了我一眼:“小孩子别乱跑,乖乖在家写作业。”
“我作业早写完了。”我下意识顶嘴。
“那你在家看书。”
“我可以去帮村里搬凳子。”
我爸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行,让他去,反正我们家也就你一根独苗,多听听大人说话,以后好接班。”
“接什么班?”我妈不乐意,“接你天天吹牛的班啊?”
我爸没搭茬,拍了拍我肩膀:“走,跟我去看看你爷爷以前最常坐的那条凳子。”
祠堂外已经摆了好几排木凳,村里人三三两两往这边走,男人抽烟,女人拎着小板凳,顺手把娃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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