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尖锐的、被窥视的刺痛感，如同冰冷的针尖扎在后颈，猛地将林皓从昏沉的浅睡中惊醒！
他豁然睁开双眼，心脏瞬间抽紧，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藏匿胶卷的位置，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而僵直，牵扯得伤口一阵剧痛。
天光已经大亮，虽然依旧被薄雾笼罩，但视野清晰了许多。他昨晚点燃的那堆小小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撮灰白的余烬，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那被窥视的感觉……来自哪里？
他强忍着伤痛和僵硬，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转动脖颈，目光如同受惊的鹿般扫视着荒凉的河滩。
左侧，是流淌的苏州河，河面空旷，只有几条早起的渔船在远处雾中若隐若现。
右侧，是陡峭的土坡和堤岸，杂草丛生，寂静无声。
正前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藏身的这处水泥洼地前方大约十几米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河滩边，似乎正在清洗着什么。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明显不合身的旧棉袄，头发枯黄，用一根红头绳胡乱扎着。她背对着林皓，专注地就着冰冷的河水，用力搓洗着几棵沾满泥巴的野菜，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刚才那被窥视的感觉……是她吗？还是另有其人？
林皓的心依旧高悬着，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仔细地观察着更远处的河滩和土坡，确认再没有其他人影。看来，那惊醒他的视线，很可能就来自于这个无意中靠近的小女孩。
怎么办？
悄悄离开？以他现在的状态，移动必然发出声响，很可能立刻惊动她。一旦她叫喊起来，在这相对空旷的河滩上，后果不堪设想。
制住她？威胁她不许声张？对一个孩子下手？林皓下意识地抗拒这个念头。
就在他心中急速权衡、进退维谷之际，或许是感应到了身后的注视，或许是洗完野菜准备起身，那个小女孩忽然转过了头。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撞上了林皓来不及完全躲闪的、警惕而苍白的脸。
四目相对。
小女孩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手里刚洗好的野菜掉落在泥地里都浑然不觉。她瘦小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嘴巴张开，眼看一声惊呼就要脱口而出！
林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然而，那声预期的惊叫并没有响起。
小女孩的嘴巴张着，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惊恐，但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皓浑身泥泞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他腹部那明显凸起、渗着血色的包扎，以及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虚弱。
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竟然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惊讶过后、混合着好奇和……一丝懵懂怜悯的复杂眼神。
她似乎判断出，眼前这个藏在废墟里的人，不像是什么能立刻跳起来伤害她的坏人，更像是一个……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快要死掉的可怜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小女孩没有跑，也没有叫，只是保持着那个受惊后缩的姿势，警惕地、小声地、带着浓重本地口音问道：“你……你是啥人？咋睡在这里？你……你流血了……”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声线，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
林皓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警惕并未放下。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声音干涩地低声回答：“我……我不小心摔伤了……迷路了……小妹妹，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缺乏底气。他现在的模样，和“好人”实在相去甚远。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显然不太相信，但她眼中的恐惧确实减少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站直身体，目光却依旧黏在林皓的伤口上。
“你伤得好厉害……”她小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比隔壁阿毛从墙上摔下来还厉害……会死的……”
童言无忌，却精准地戳中了林皓最深的恐惧。
他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忽然蹲下身，从掉落的野菜里挑出两棵相对干净些的，又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小篮子里拿出一个用旧布包着的、看起来硬邦邦的小饼子，向前挪了一小步，放在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上，然后迅速后退回原来的距离。
“这个……给你吃……”她声音依旧很小，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林皓，“吃了……也许就不那么痛了……”
说完，她拎起篮子，转身就想跑。
“等等！”林皓急忙压低声音叫住她。
小女孩身体一僵，停下来，紧张地回头看他，似乎怕他反悔要抓她。
“小妹妹……别……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好吗？”林皓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恳切而非威胁，“就当你没看见我……行吗？”
小女孩看着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不说。阿婆说，看到倒霉的人，不要声张，会沾晦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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