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初春,依旧寒风料峭,但警察局大楼里,却弥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躁动气息。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几个总务科的科员正满头大汗地进进出出,将一摞摞陈年账簿、泛黄的物资清单、杂乱无章的报表,像搬运建筑材料一样,吭哧吭哧地堆放在走廊上,很快便垒起了几座摇摇欲坠的“纸山”。
王大力穿着崭新的警官制服,腰板挺得笔直,像尊门神似的杵在办公室门口,看着眼前这番忙乱的景象,粗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凑近正在指挥若定的宋梅生,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关外口音不解地问:“副局长,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俺听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都是请客吃饭,拉拢人心,再收拾几个不开眼的立威吗?您这……跟这堆破纸较啥劲呢?”
宋梅生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副局长制服,没戴帽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拿着一份他自己熬夜绘制的“警察局后勤物资流程图”,正用一支红蓝铅笔在上面勾画。听到王大力的疑问,他头也没抬,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大力啊,这你就不懂了。”宋梅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请客吃饭,那是人情;拉拢人心,那是手段;收拾人立威,那是下策。咱们现在是给皇军、给满洲国办事,讲究的是个‘效率’!”
他顿了顿,用铅笔点了点图上标注着“仓库积压”、“领用混乱”的区域,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就咱们局里现在这后勤保障,说是筛子都抬举它了!车辆没油,枪支保养不到位,冬装夏发,夏装冬领,仓库里的物资账目不清,堆得跟垃圾场似的!这要是哪天上面来个突击检查,或者真遇上个大案要案,需要快速反应,就凭现在这乱象,拿什么保障?那不是打咱们局座的脸,打鸠山机关长的脸吗?”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点明了问题,又巧妙地把问题的严重性提升到了影响“皇军大事”和领导面子的高度。旁边几个正在搬东西的科员听得冷汗直流,手脚更加麻利了。
王大力似懂非懂,但“打脸”这个词他听明白了,尤其是打日本人和局长的脸,那肯定是天大的坏事。他立刻虎目圆睁,重重一拍胸脯:“副局长说得对!是不能给皇军和局座丢脸!您说咋干,俺就咋干!”
宋梅生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走廊里那些惴惴不安的科员,最后落在闻讯赶来的总务科现任科长,一个姓钱的老油条身上。钱科长五十多岁年纪,身材肥胖,一脸谄媚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警惕和不以为然。
“钱科长,”宋梅生脸上挂起公式化的微笑,语气却不容拒绝,“从今天起,总务科的所有账目、库存、采购、领用流程,全部暂停。你立刻组织人手,按照我这份清单,”他递过去几张写满要求的纸,“把所有物资,从一颗子弹到一袋大米,全部重新盘点,登记造册。我要看到准确的数字,清晰的分类,明白吗?”
钱科长接过那几张纸,只扫了一眼,就感觉头皮发麻。上面不仅要求列出物品名称、数量,还要标注入库时间、保质期(如果有的话)、保管责任人、甚至建议建立“安全库存”和“最低库存”预警线!这他妈是管仓库还是开银行呢?
“宋……宋副局长,”钱科长擦着额头的汗,试图挣扎一下,“这……这工程是不是太大了点?局里日常运转可不能停啊,而且很多老账目,年深日久,恐怕……”
“不能停?”宋梅生挑眉,打断了他,“就是因为以前总说不能停,才积重难返!日常必需,按旧例限量领用,特殊需求,直接打报告给我批!至于老账目……”他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钱科长,“正好趁这次机会,把里面的糊涂账、烂账,都给我捋清楚了!该追责的追责,该填补的填补!怎么,钱科长有难处?”
最后一句,语气已然转冷。钱科长浑身一激灵,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副局长英明!属下立刻去办,立刻去办!”说完,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去催促手下人了。
宋梅生看着钱科长肥胖的背影,眼神微冷。他清楚,这套现代仓储与物流管理的理念,在这个时代、这个机构里推行,必然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遭遇巨大的阻力。钱科长这种旧式官僚,就是第一道坎。但他必须这么做,只有将物资的来龙去脉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他才能像最高明的外科医生一样,精准地“截留”和“输送”所需的物资,而不引起怀疑。
接下来的几天,警察局总务科乃至整个后勤系统,鸡飞狗跳。宋梅生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来自未来的“效率专家”和“流程再造顾问”,亲自坐镇仓库,指导盘点。他引入了“货位卡”、“先进先出”等概念,要求物资分类摆放,建立清晰的标识。他还设计了新的领用单据,要求详细填写用途、经手人、批准人,一式三份,互相稽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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