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务科的“采购革新会议”开得颇具戏剧性。当宋梅生将“竞争性谈判”、“KPI考核”等一套现代概念,用夹杂着市井俚语和官场黑话的方式阐述出来时,底下那帮老油条先是听得云里雾里,随即在王股长唾沫横飞地“翻译”和鼓吹下,渐渐品出味儿来——这位新科长的手段,比以往那种简单粗暴吃回扣要“高明”得多,既安全又显得冠冕堂皇。一时间,科里气氛空前“活跃”,人人都仿佛看到了年底丰厚奖金在向自己招手。
会议尾声,宋梅生敲了敲桌子,做最后总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规矩,就这么定了!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活儿干漂亮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谁要是还按老黄历办事,出了纰漏,或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别怪我宋梅生翻脸不认人!散会!”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怀着心思散去。王股长凑上前,谄媚地递上热水瓶和热毛巾:“科长,您辛苦!这讲话水平,真是高屋建瓴,振聋发聩啊!”
宋梅生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漫不经心地问:“老王,局里往年合作的医院是哪家?警察和家属看病,还有咱们备着的常用药品,都是从哪儿走?”
“回科长,主要是南岗那片的市立医院,还有日本人的赤十字医院。常用药嘛,以前都是‘济生堂’药房定期送一些过来,不过……”王股长压低了声音,“那家药房的老板有点抠搜,不太懂事。”
宋梅生心领神会,这“不懂事”自然是指孝敬不到位。他放下毛巾,站起身:“成,我知道了。备车,去市立医院转转。这天气冷了,容易生病,得去看看咱们的‘后勤保障’线顺不顺畅,顺便……慰问一下可能有伤病的弟兄。” 他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打算亲自去摸摸药品采购的门路,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更重要的是,为可能需要的药品(比如将来或许能派上特殊用场的消炎药、麻醉剂)提前铺路。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王股长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黑色的旧轿车颠簸着驶向南岗区。哈尔滨的冬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街道两旁的建筑带着浓郁的俄式风情,但行人大多面色匆匆,带着一丝压抑。很快,车子在市立医院略显斑驳的院门前停下。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说不清的颓败气息。人来人往,有穿着体面的,但更多是面带愁苦的平民。几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的人或坐或站,在候诊区显得颇为扎眼,看到宋梅生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宋梅生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四周。王股长熟门熟路地找到医院的行政办公室,亮出警察局的牌子,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干瘦的副院长立刻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
“哎哟,宋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副院长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又是递烟又是让座。
宋梅生大马金刀地坐下,接过烟,王股长赶紧凑上来点上。他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个烟圈,才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入冬了,局里关心弟兄们的身体,派我来看看。咱们警察局的弟兄们,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磕着碰着的,都在你们这儿看吧?药品供应还跟得上吗?”
“跟得上!绝对跟得上!”副院长忙不迭地保证,“贵局的弟兄们来,我们一直都是优先照顾!药品……虽然现在有些紧俏货是不太好弄,但给警察局备的,绝对充足!” 他的话里透着心虚,宋梅生一听便知。
“哦?是吗?”宋梅生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我听说,最近盘尼西林这类西药,黑市上价格可是翻着跟头往上涨啊。咱们局里备用的那些,可别让人以次充好,或者……挪作他用了。” 他故意把“挪作他用”四个字咬得很重。
副院长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掏出手帕不停地擦额角:“不敢不敢!宋科长您放心,绝对不敢!库房都有账可查,清清楚楚!”
“光有账不行,得看看实物。”宋梅生站起身,“走吧,副院长,带我去药库转转,眼见为实。”
“这……宋科长,药库重地,又脏又乱……”副院长试图阻拦。
“怎么?警察局检查治安重点单位的后勤保障,有什么不方便吗?”宋梅生脸色一沉。
“方便!方便!您请!您请!”副院长吓得一哆嗦,连忙前面带路。
药库在地下室,光线不足,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药材和霉味。架子上的药品摆放得还算整齐,但宋梅生一眼就看出,许多常用药的数量明显不足,标签也陈旧不堪。他随手拿起一盒标注着“阿司匹林”的药瓶,晃了晃,里面响声稀疏。
“副院长,这阿司匹林,登记在册的有五十瓶,这里我看,连二十瓶都不到吧?”宋梅生语气转冷。
“这个……这个……可能是有的科室领用了还没记账……我马上查!马上查!”副院长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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