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空气被更加刺鼻的、混合着化学毒素和腐烂有机物的恶臭取代。林海几乎是凭着最后的本能,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找到了那个标记着褪色红色危险符号的第三排污管道入口——一个直径约一米多的、嵌入岩壁的、不断向下滴淌着粘稠黑水的圆形洞口。
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嗅觉神经上,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管道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汩汩的水流声从深处传来,仿佛通往地狱的肠道。
这就是“牧羊人”指示的接应点?在这里等待“织网人”?
荒谬感和窒息感同时攫住了他。但他没有退路。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逼近了这个区域,手电筒的光柱在洞穴内疯狂扫射。
他一咬牙,屏住呼吸,弯腰钻进了那令人作呕的管道入口。粘稠冰冷的污水瞬间没过了他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和难以形容的滑腻触感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向内挪动了几米,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管道入口内部的阴影里,背靠着湿滑肮脏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外面追兵的声音已经到了管道附近。
“……妈的!跑哪儿去了?”
“这边!看看这个管道!”
“这么臭……他会躲这里?”
“搜!每一个可能的地方!老大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束强光手电猛地照进了管道,光柱在林海脚前不远处的污水中晃动。林海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管壁阴影里,握紧了潜水刀,准备着最后的搏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嘿!你们几个!”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当地口音的声音突然在管道外响起,语气带着不满和驱赶,“这里是老子的‘财路’!谁让你们在这儿乱晃的?弄坏了老子的‘宝贝’,你们赔得起吗?”
追兵的声音一顿,似乎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
“你谁啊?滚开!我们在抓人!”
“抓人?抓人去上面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看见这标记没有?红色!危险!懂不懂?里面全是老子养的‘清洁工’,惊扰了它们,把你们当垃圾啃了可别怪我!”
清洁工?林海心中一动,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他隐约看到污水表面,似乎有一些细长的、苍白的东西在缓缓蠕动……
“少他妈吓唬人!什么鬼东西……”
“不信?”那尖细声音冷笑一声,似乎做了什么。下一秒,管道深处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有无数只脚在污水中快速爬行!
就连外面的追兵也似乎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传来几声低低的咒骂。
“妈的……真邪门……”
“头儿,要不先去别处看看?这地方……”
争执间,那个尖细声音又说道:“赶紧滚!别挡着老子发财!再不走,老子就叫‘清洁工’们开饭了!”
追兵们似乎权衡了一下,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
管道内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汩汩的水流声和那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林海依旧紧绷着身体,不敢有丝毫放松。外面那个尖细声音的主人,就是“织网人”?他口中的“清洁工”又是什么?
几分钟后,一个瘦小的、佝偻着的身影,提着一盏光线昏黄、灯罩破损的防风油灯,出现在了管道入口。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张干瘦、布满皱纹、眼睛却异常晶亮的脸,以及他身上那件沾满各色污渍、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外套。
他探头往管道里看了看,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阴影中的林海身上,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声音依旧是那般尖细:
“哟,还没被‘清洁工’当点心吃了?运气不错嘛,‘信使’先生。”
林海缓缓从阴影中站直身体,污水没到他大腿根部,冰冷刺骨。他警惕地看着这个瘦小的男人,“你就是‘织网人’?”
“嘿嘿,名字就是个代号。”瘦小男人嘿嘿一笑,提着油灯走了进来,对脚下令人作呕的污水浑不在意。他靠近林海,那双晶亮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包扎的伤口和紧握的刀上停留了一下。“‘牧羊人’让我来捞你。不过看你这样儿,代价可不小啊。”
他说话的方式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与老默的沉默、疤脸的悍勇、甚至“山鹰”的伪装都截然不同。
“代价?”林海皱眉。
“废话!”瘦小男人翻了白眼(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帮你躲过‘毒蛇’的追杀,带你离开卡兹莫,这难道是无偿服务?‘牧羊人’的面子归面子,生意归生意。”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一个全球通用的手势。
林海沉默。他现在身无分文。
“我没钱。”
“没钱?”瘦小男人眼睛一瞪,随即又眯了起来,目光再次扫过林海,最后定格在他紧紧护着的胸前(那里藏着手机和银色盒子),“那就用别的东西抵呗。你身上,总有点值钱的‘信息’吧?或者……那个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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