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桥的冬天,阴冷潮湿,江风裹挟着盐卤的气息,吹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张阳的排负责盐场一片区域的夜间巡逻和几个关键仓廪的守卫。
盐工们佝偻着背,在盐井和灶房间忙碌,号子声有气无力,脸上看不到一丝活气。
这天下着毛毛冷雨,张阳带着陈小豆巡视岗哨。
走到三号盐仓附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嚷和斥骂声。
两人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棉袄的老盐工正被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工头模样的人推搡着跌倒在泥水里。
“妈的!老不死的!动作慢吞吞还敢顶嘴?这个工钱扣定了!”
工头叉着腰骂道。
老盐工趴在泥水里,哭喊着:
“刘把头!行行好!不能扣啊!就指望着这点钱买米下锅呢……我们每天可是干了整整六个时辰啊……”
张阳皱紧了眉头,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
那刘把头一见是驻军排长,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哟,是张排长!巡夜呢?没什么大事,这老家伙偷懒耍滑,还嘴硬,小的正教训他呢。”
张阳没理他,伸手把老盐工扶了起来:
“老人家,你先起来。他说的是真的?”
老盐工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泣不成声:
“长…长官…冤枉啊……我哪敢偷懒……从鸡叫干到鬼叫……一天拢共也就两百文工钱……刘把头还说…说我摔了盐包…要扣我一百文……这…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两百文?”
张阳心里一惊。
他知道现在市面上一块大洋能换大约一千文铜钱。也就是说,这些盐工冒着严寒酷暑,干最重的体力活,一天才挣不到两角大洋?甚至买不了几斤米?(注:1928年四川米价波动大,灾年时一斗米(约15斤)需银元两三块甚至更高)
刘把头见张阳脸色不好看,赶紧解释:
“排长,您别听这老东西胡说!工钱都是按规矩发的……”
张阳冷冷地打断他:
“规矩?什么规矩?一天干六个时辰(十二小时),就给两百文?还动不动就扣钱?这规矩谁定的?”
刘把头被噎了一下,支吾道:
“这…这都是盐号东家和税局定的……我们也是按章办事……”
这时,连长王宝昌派了个传令兵跑来:
“张排长!连长叫您立刻去连部一趟!”
张阳压下火气,对老盐工说:
“老人家,你先回去换身干衣服。这事,我记下了。”
又冷冷瞥了刘把头一眼,转身跟传令兵走了。
连部里,王宝昌正和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喝茶。
见张阳进来,王宝昌介绍道:
“张排长,来来,这位是永昌盐号的周管事。周管事,这位是我们张排长,年轻有为啊!”
周管事起身拱手,笑容可掬:
“久仰张排长大名,少年英雄,失敬失敬。”
张阳还了礼,心里纳闷。
王宝昌搓着手说:
“张排长,师部下了命令,说最近盐税收入锐减,怀疑各盐场有瞒报产量、偷漏税款的情事。让我们协助税局核查各盐仓的库存和出入记录。咱们连负责的区域,正好包括永昌号的部分仓廪。周管事是来配合我们工作的。”
周管事笑眯眯地接话:
“正是正是。鄙号一向奉公守法,该缴的税赋从未短缺。这是近三个月的账册和仓单,请张排长过目。”
说着递过来厚厚几本账簿。
张阳接过账簿,随手翻看了一下,里面记录得密密麻麻,粗看之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很可能存在大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说:
“有劳周管事了。核查需要时间,账册我先留下细看。另外,为了核对账实是否相符,我需要亲自清点一下仓库存盐。”
周管事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盐仓重地,闲杂人等不好进出。而且里面盐包堆积如山,清点起来甚是麻烦。张排长需要人手的话,鄙号可以派几个得力伙计协助……”
“不必了。”
张阳拒绝得干脆。
“军务在身,不敢假手他人。我会带我的兵亲自清点。至于麻烦……”
他笑了笑。
“当兵吃粮,怕什么麻烦。”
周管事眼神闪烁了一下,干笑道:
“张排长真是尽职尽责,佩服,佩服。”他又和王宝昌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周管事走后,王宝昌才压低声音对张阳说:
“老弟,这核查的事儿,就是个过场。这些盐商,哪个背后没有靠山?水至清则无鱼啊。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较真,得罪人。”
张阳皱眉:
“连长,师部既然下令,我们总得有个交代。如果真有偷漏,税款收不上来,咱们的军饷岂不是更没着落?”
王宝昌叹了口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小子……唉,反正你心里有点数,别捅破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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