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雪岭正经历着一场温柔的蜕变——连日的暖阳让坡上的积雪开始消融,雪水顺着沟渠潺潺流淌,在冻土上浸出细密的湿痕,连空气里都浮着松针与泥土混合的清润气息。辰辰蹲在苹果林的3号苗旁,指尖轻轻抚过枝干上新生的芽苞,嫩绿色的芽尖裹着细密的绒毛,像刚睡醒的孩童,带着惺忪的暖意。
“辰辰,把那捆松枝搬过来,给新苗做个防风障。”周卫国的声音从林口传来,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军靴上沾着融化的雪水,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还留着去年冬训时磨出的浅疤。春风吹过,他军帽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落在肩头,转眼就化成了水珠。
辰辰应声起身,抱起墙角的松枝捆。松枝带着雪后初晴的湿润,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却让他想起张明远教他栽苗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春日,张爷爷蹲在地里,用粗糙的手掌抚过苗根,说:“雪岭的风烈,得给新苗多添层‘衣’,就像咱们戍边人,多练一身本领,才能扛住风雪。”
他沿着果树间的小径慢慢走,脚下的泥土已经解冻,踩上去软乎乎的,偶尔能看到细小的蚯蚓粪——这是雪岭春天最实在的信号,意味着沉睡的土地已经苏醒,苹果苗能在暖阳里扎下更深的根。3号苗的枝干比去年粗了一圈,辰辰用手指量了量,比自己的拇指还要粗些,枝头上的芽苞也比其他树苗多,像攒足了劲儿要开花。
“周队,您看这3号苗,今年肯定能开花结果。”辰辰把松枝靠在树苗旁,眼里满是期待。他记得去年冬天给树苗裹毛毯时,还担心它熬不过零下三十度的严寒,现在看来,这棵被张明远亲手选中的树苗,和守在这里的人一样,有着倔强的生命力。
周卫国蹲下身,用锄头在树苗周围挖了个浅浅的围堰,防止雪水积在根部:“这苗跟你一样,越长越壮实。张前辈要是能看到,肯定比谁都高兴——他这辈子最盼的,就是苹果林能枝繁叶茂,雪岭能岁岁安宁。”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号角声——是哨所的集合号,短促而有力,在春日的山谷里回荡。辰辰心里一紧,立刻站直身子:“是紧急集合号,出什么事了?”
周卫国也收起锄头,眉头微蹙:“大概率是边境线有异常,咱们先回哨所看看。”
两人快步往哨所跑,沿途的苹果树苗在春风里轻轻晃动,像在挥手送别。跑到哨所门口时,战士们已经整齐地列队站好,老杨所长正拿着望远镜,望向边境线的方向,脸色严肃。
“杨所长,怎么回事?”周卫国上前问道。
老杨所长放下望远镜,指着远处的雪山:“刚才巡逻组报告,边境线那边的雪坡有轻微雪崩,可能会影响到咱们的通讯线路,还得去看看界碑有没有受损。”
辰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通讯线路是雪岭的“神经”,界碑是戍边人的“根”,这两样都不能出半点差错。他立刻站出队列:“周队,我跟您一起去!我熟悉通讯线路的走向,还能帮着检查界碑。”
“好,带上工具,咱们出发。”周卫国点头,转身去拿装备。
很快,两人背着工具包,踏着未化尽的积雪往边境线赶。春风里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有些疼,辰辰却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想着通讯线路和界碑。他想起张明远在日志里写的:“雪崩过后,最先要查的是通讯和界碑,通讯断了就成了孤岛,界碑动了就失了根基。”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抵达了雪崩区域。雪坡上的积雪滑下来,在地面堆起一道高高的雪墙,几根通讯线被压在雪下,只露出一小段线皮。周卫国立刻拿出工具,开始清理积雪,辰辰则顺着通讯线的走向,往界碑方向跑。
“界碑没事!”辰辰远远地喊着,心里松了口气。界碑依旧稳稳地矗立在雪地里,只是碑身被雪粒覆盖,显得有些斑驳。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擦拭着碑身上的字迹,“中国”二字在阳光下渐渐清晰,笔锋依旧刚劲,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清理完界碑上的积雪,辰辰立刻转身去帮周卫国。两人合力,用铁锹和镐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压在通讯线上的积雪,生怕用力过猛损坏线皮。雪水顺着袖口灌进去,冻得手臂发麻,辰辰却咬着牙坚持——他知道,每多清理一秒,通讯就能早一秒恢复,哨所就能早一秒安心。
“找到了,线皮没破,只是被雪压弯了。”周卫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欣慰。辰辰连忙跑过去,看到通讯线完好无损地躺在雪地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两人将通讯线重新固定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信号正常后,才坐在雪地上休息。春风吹过,带来了苹果花的淡淡香气,辰辰回头望去,苹果林在远处的山坡上泛着淡淡的绿色,像一片温柔的云。
“周队,您看,春天真的来了。”辰辰指着远处的苹果林,笑着说。
周卫国点点头,眼里带着暖意:“是啊,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前辈常说,雪岭的冬天再长,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守护的日子再苦,也磨不掉戍边人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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