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雪岭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寒意,风里裹着松涛与苹果林的浓绿气息,却在连阴了三日后,添了几分逼人的湿冷。辰辰蹲在哨所后的排水渠旁,手里的铁锹反复铲着渠底的淤泥——连续两天的暴雨让雪岭下了罕见的夏汛,山洪裹挟着碎石冲下来,差点漫过哨所的围墙,排水渠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
“辰辰,加把劲!上游的水位还在涨,要是渠通不了,哨所的物资库就危险了!”周卫国的声音从雨幕里传来,他浑身已经湿透,迷彩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手里的镐头每一次落下,都能撬起一大块带泥的碎石。
辰辰咬着牙点头,胳膊早已酸得发麻,掌心被铁锹柄磨出的水泡破了,泥水浸进去,钻心地疼。可他不敢停——物资库里存着哨所过冬的棉衣、药品,还有给苗寨乡亲们准备的防汛沙袋,要是被洪水淹了,整个冬天都要受影响。他想起张明远在日志里写的:“戍边人的战场,不止在风雪里,也在洪水里、火海里,守住每一寸土地,就是守住身后的人。”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视线被雨幕模糊得只剩下眼前的排水渠。不远处的苹果林里,几棵新栽的树苗已经被洪水冲得歪歪斜斜,嫩绿的叶片上沾满了泥浆,像一个个落汤的孩子。辰辰心里一紧,铲完最后一铲淤泥,转身就往苹果林跑。
“辰辰,你去哪?”周卫国喊道。
“苹果苗要被冲倒了!我去扶!”辰辰的声音被雨声吞没,人已经冲进了雨幕。
苹果林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冰冷的泥水顺着裤脚灌进去,冻得小腿发僵。辰辰扶住一棵歪倒的树苗,双手紧紧攥着树干,想把它扶直,可树苗的根系还没扎稳,一用力就差点被连根拔起。“坚持住!”他对着树苗喃喃自语,像在给自己打气,也像在给树苗鼓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辰辰回头,只见苗寨的阿公带着十几个乡亲,扛着铁锹、背着沙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阿公的蓑衣上淌着雨水,手里还提着一把砍刀,老远就喊:“辰辰娃娃,别慌!我们来帮你!”
“阿公,你们怎么来了?雨这么大,太危险了!”辰辰又惊又喜。
“哨所和苗寨是一家人,你们守着我们的家,我们当然要帮你们护着哨所!”阿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挥着乡亲们,“男人们跟我去加固排水渠,女人们帮着扶树苗、堆沙袋!”
乡亲们立刻行动起来。苗寨的小伙子们扛起沙袋,一趟趟往排水渠旁跑,沙袋堆在渠边,像一道小小的堤坝;女人们则蹲在苹果林里,小心翼翼地扶直树苗,用石头和泥土把树根固定好。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却没人叫苦叫累,脸上全是坚定的神情。
辰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想起春天阿婆送来的蜂箱,想起阿公教他辨认草药的样子,想起苗语里“守护就是家”的说法——原来这份守护,从来都是双向的。战士们守着边境的线,乡亲们守着战士的后方,就像这排水渠与苹果林,相互依存,缺一不可。
“辰辰,过来帮我扶一下沙袋!”周卫国的声音传来。辰辰立刻跑过去,和周卫国一起,把一个沉重的沙袋扛到排水渠的缺口处。沙袋落地时,溅起的泥水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格外踏实。
雨势渐渐小了些,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排水渠终于疏通了,洪水顺着渠道缓缓流向下游;苹果林里的树苗也都被扶直固定好,旁边堆着一圈沙袋,像给树苗穿上了“防护衣”。
就在大家松口气时,阿公突然喊道:“不好!界碑那边的河堤要决口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界碑所在的河堤被洪水冲刷出一个大口子,浑浊的洪水正顺着缺口涌过来,要是决口扩大,不仅会冲毁界碑,还可能淹没苗寨的田地。
“快!去界碑那边!”周卫国当机立断,扛起铁锹就往河堤跑。战士们和乡亲们紧随其后,队伍在泥泞的小路上奔跑,像一道流动的防线。
辰辰跑在队伍中间,胸口的勋章随着奔跑轻轻晃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愈发清醒。他想起张明远说过,界碑是戍边人的根,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守住界碑。现在,界碑遇到了危险,他们必须拼尽全力。
抵达河堤时,缺口已经有半米宽了。洪水裹挟着碎石,疯狂地冲击着堤岸,缺口在一点点扩大。“快!用沙袋填!”周卫国大喊着,第一个扛起沙袋,跳进齐膝深的洪水里,把沙袋稳稳地放在缺口处。
战士们和乡亲们也跟着跳进去,沙袋一个个堆上去,却很快就被洪水冲得松动。“不行!沙袋太轻,得用石头压!”阿公喊道,指挥着几个小伙子去附近搬石头。
辰辰看着湍急的洪水,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想起通讯站里用来固定天线的钢丝绳,足够结实,要是用钢丝绳把沙袋和石头捆在一起,应该能挡住洪水。“周队,我去哨所拿钢丝绳!”他大喊一声,转身就往哨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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