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秋意正浓时，风里忽然掺了几分凉意。岗亭旁新移栽的苹果苗已经扎根，嫩枝上的新叶在秋风里泛出浅黄，与老果树上尚未摘完的红苹果相映，像一幅染了暖色调的画。辰辰穿着那件绣着苹果图案的军绿色外套，正蹲在新苗旁，给每棵苗的根部培上细土——这是周卫国临走前反复叮嘱的，“秋末培土能防冻根，就像给苗儿穿件厚棉袄”。
他的动作格外细致，手里的小铲子轻轻把土堆在苗根周围，形成一圈小小的土埂。脖子上的苹果玉佩随着动作晃动，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周卫国递给他玉佩时的话：“这玉佩跟着我守过岗，现在交给你，替我接着守护南疆的苗、南疆的岗。”
“辰辰，把那边的干草抱过来，铺在土埂上。”张明远扛着一捆干柠条枝走来，老人的脚步比往日慢了些，却依旧稳稳当当。入秋后他的老寒腿犯了，却每天都要到苹果林转几圈，看看新苗的长势，摸摸老果树的枝干，仿佛每一棵苗、每一棵树，都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辰辰应声跑去，抱着一捆干草回来，和张明远一起，把干草轻轻铺在土埂上。干草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在空气里，格外踏实。“张爷爷，您说新苗能熬过冬天吗？”辰辰忍不住问，眼里带着几分担忧——这是他们第一次种新培育的耐寒品种，心里没底。
张明远坐在田埂上，指着老果树说：“你看那棵3号苗，去年冬天也才刚发芽，不也熬过来了？植物和人一样，只要根扎得深，有股倔劲儿，就不怕风雪。”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当年我们守哨所，冬天零下几十度，没有暖气，就靠几床薄棉被，不也挺过来了？靠的就是心里那股守岗的倔劲儿。”
王建国提着一个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晒好的苹果干，还有几包用牛皮纸包着的种子。“来，歇会儿，吃块苹果干。”他把苹果干递给辰辰，指着种子说，“这是小周托人寄来的耐寒草籽，让咱们撒在苹果林周围，既能固沙，又能给新苗挡风。”
刘志强则在整理展厅里的日志本，把新收到的留言条一一夹进日志册。展厅的游客少了些，却更显安静，老步枪、老马灯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墙上贴满的照片——从1980年的哨所合影，到如今的苹果丰收照，无声地诉说着四十多年的变迁。
辰辰接过苹果干，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散开，心里的担忧也淡了些。他看着新苗，忽然想起日志本里记录的每一个瞬间：苹果籽入土时的期待，第一颗嫩芽冒出时的激动，第一次开花结果时的喜悦……这些瞬间，就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守护的岁月。
他翻开《戍边守护日志》，在新的一页写下：“10月20日，晴。给新苗培土、铺干草，撒下耐寒草籽。张爷爷说，根扎得深就不怕风雪，守岗的倔劲儿藏在心里。苹果干依旧甜，带着丰收的余温。——辰辰”
接下来的日子，辰辰和伙伴们每天都要给新苗检查干草覆盖情况，给老果树修剪枯枝。古丽带来了家里的旧毛毯，剪成小块，裹在新苗的茎秆上，防止被风吹裂；林晓则用树枝在苹果林周围扎了一圈简易的防风障，像给苹果林筑起了一道小城墙。
“辰辰，你看这防风障，像不像当年哨所的铁丝网？”林晓拍了拍树枝，笑着说。辰辰点点头，看着防风障在风里轻轻晃动，忽然觉得，当年老兵们用铁丝网守护边疆，现在他们用防风障守护苹果苗，都是一样的守护，只是形式不同。
11月初，南疆下了第一场早雪。细密的雪粒落在苹果叶上，很快就积了一层薄白，像给叶片撒了层糖霜。辰辰一大早便跑到苹果林，小心翼翼地拂去新苗上的积雪——他怕雪压断嫩枝，更怕雪水冻住苗根。
张明远、王建国和刘志强也赶了过来，手里拿着扫帚和铁锹，一起清理积雪。“轻点儿扫，别碰掉了新叶。”张明远叮嘱道，手里的扫帚轻轻拂过苗枝，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泛绿的叶片。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苹果林染成了白色。四人围着新苗，用铁锹在周围挖了浅浅的排水沟，防止雪水积在根部。辰辰的手套湿透了，手指冻得通红，却依旧坚持着，嘴里念叨着：“加油啊，挺过这场雪，春天就来了。”
休息时，四人躲在岗亭里，围着煤炉取暖。炉火里的煤块烧得通红，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融融的。王建国给大家倒上热茶，说：“当年下这么大的雪，我们还要顶着风雪巡逻，回来时眉毛、胡子都结了冰，像个雪人。”
刘志强笑着补充：“小周当年年轻，火力旺，总抢着去巡逻，回来就把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放在煤炉上烤，烤得焦黑也吃得香。”
辰辰捧着温热的茶杯，听着老兵们的故事，忽然觉得，那些遥远的岁月并不遥远——它们藏在老步枪的锈迹里，藏在老马灯的灯芯上，藏在日志本的字迹间，更藏在他们守护苹果苗的每一个动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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