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风终于有了暖意，立春过后，阳光穿透云层的次数越来越多，岗亭屋顶的积雪开始成片滑落，砸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沫，顺着沟渠汇成蜿蜒的小溪，在冻土上画出浅浅的纹路。辰辰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便是攥着《戍边守护日志》跑到苹果苗保温棚前，用树枝拨开棚顶残留的积雪——塑料布下，幼苗的茎秆已经泛出浅绿，几片蜷缩的新叶正悄悄舒展，像刚睡醒的孩子伸着懒腰。
“张爷爷！苹果苗要冒新叶啦！”辰辰的喊声在岗亭前回荡，惊飞了落在柠条枝上的麻雀。张明远披着军大衣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把磨得发亮的小锄头，腰杆虽不如年轻时挺拔，脚步却依旧稳健。他蹲在保温棚旁，透过塑料布的缝隙仔细打量，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堆起笑意：“这苗儿跟当年的小周一个性子，耐冻，开春就拔尖儿。”
王建国端着一盆稀释的米汤走来，顺着棚边的缝隙慢慢浇灌：“南疆的土开春得养，米汤能补养分，当年我们种柠条，也是这么伺候的。”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水流冲倒纤细的幼苗，“小周当年总说，‘苗儿扎根深，风沙才吹不倒’，现在想想，这话用在咱们身上也合适。”
正说着，刘志强从岗亭后的储藏室里搬出一个落着薄尘的木箱，箱子上的铜锁已经生锈，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铺着泛黄的旧报纸，裹着几样东西——一本边角磨损的战地手册、一枚锈迹斑斑的弹壳、还有一张塑封的黑白照片。“整理东西时翻出来的，都是小周当年留下的物件。”刘志强把照片递给辰辰，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照片上，十八岁的周卫国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背着步枪站在界碑旁，笑容青涩却眼神坚定，身后的柠条丛刚冒出新芽。辰辰捧着照片，对照着展柜里周卫国现在的照片看——岁月染白了头发，却没磨掉眼里的光。他小心地把照片贴在日志本上，旁边写：“2月10日，晴。找到小周叔叔年轻时的照片，他站在界碑旁，和现在一样，眼里有光。苹果苗新叶舒展，像他当年的笑容。——辰辰”
棚外的雪水顺着塑料布往下滴，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渐渐放晴的天空。张明远忽然想起什么，指着保温棚东侧的空地：“辰辰，开春后咱们把这里翻一翻，把小周寄来的苹果籽再种一批。当年我们种柠条，是一丛一丛地种，形成防风带；现在种苹果苗，也要一片一片地栽，让守护的念想连成林。”
辰辰立刻拿出铅笔，在日志本上画了一片苹果林的草图，标注出“新种植区”：“我要在每棵苗旁边插个小牌子，写上种植日期，还要记下它们的成长故事。就像张爷爷您记巡逻日志一样，每天都不落下。”
王建国笑着摇头：“比我当年记得还细。我们那时候条件苦，日志本缺纸，只能捡重要的记；现在你们有笔有本，还有相机，要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让后人知道，戍边人的守护，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说话间，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小艾克拜尔顶着一头尘土冲过来，车斗里装着一个鼓鼓的包裹和一摞报纸。“辰辰！张爷爷！周叔叔寄东西来啦！还有咱们的专题片获奖的消息！”他把报纸举得老高，头版头条的标题格外醒目——《跨越山海的守护：一本日志，两代人的家国情怀》。
辰辰抢过报纸，指着上面的专题片获奖名单，激动得声音发颤：“我们的专题片拿了省级一等奖！上面还写着，要把日志里的故事改编成微电影呢！”
张明远接过包裹，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件叠得整齐的军绿色外套，袖口绣着小小的苹果图案，还有一封长信。“这是小周的老军装改的，他说让你穿着，就像他陪着你们守岗一样。”张明远把外套递给辰辰，眼里满是暖意。
辰辰穿上外套，大小刚刚好，袖口的苹果图案蹭着手臂，像是带着陕南果园的温度。他展开信纸，周卫国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辰辰、老战友们：见字如面。专题片获奖的消息传来，村里的乡亲们都放了鞭炮，老支书握着我的手说，这是南疆和陕南一起得的奖。寄给你的外套，是我当年的军装，改了改尺寸，希望你穿着它，能想起当年戍边人的模样……”
信里还说，开春后他要带着村里的果农来南疆，教大家果树修剪技术，把苹果苗种得更壮；老支书身体好转，也想再来看一看界碑，看一看长势喜人的苹果苗。辰辰把信读给大家听，岗亭里的笑声和窗外的鸟鸣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轻快的歌。
他把信夹在日志本里，在旁边补充：“2月10日，补记。小周叔叔寄来改好的军装，专题片获了省级一等奖。他春天要来教我们种果树，老支书也会来。雪在融，苗在长，好消息像春天的芽，冒个不停。——辰辰”
接下来的日子，岗亭里愈发忙碌。辰辰穿着军绿色外套，每天带着伙伴们给苹果苗通风、松土，记录它们的生长变化；老兵们则整理着旧物件，把战地手册、弹壳都放进新做的展柜里，旁边贴上详细的说明；小艾克拜尔忙着联系县上的农技站，准备为周卫国一行人的到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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