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县惠民社区居委会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灰，夕阳的光斜斜透进来，把墙角那堆诉求材料染成了暖黄色。林晓坐在张桂兰的旧木桌旁，指尖摩挲着一份刚打印好的“问责会证词要点”，耳边是窗外断断续续的蝉鸣——距离高县长的问责会还有3天，她和张桂兰约了王大爷、李婶、张大妈来这儿，把证词捋顺了，免得开会时紧张漏了关键。
“林组长，俺们来了。”门被推开，王大爷拄着拐走在前面，拐杖头在水泥地上敲出“笃笃”的响。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中山装，袖口磨破的边被张桂兰前几天缝了道线，怀里紧紧揣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那张被雨水泡烂又晒干的改造诉求单。李婶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袋里装着个空的胰岛素药盒，脸色比上次在医院时好了些，但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张大妈走得慢，右腿还不太利索，手里拎着个硬纸板，上面夹着张X光片，是她摔断腿时拍的。
“快坐，我烧了开水。”张桂兰赶紧起身，把桌边的塑料凳往他们跟前挪了挪，又从抽屉里掏出三个新本子，“我给你们每人备了个本，想到啥要讲的，先记下来——上次林组长教我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王大爷坐下时，小心翼翼地把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指尖在信封上摸了摸，像是怕里面的诉求单被碰坏。“林组长，俺这单，从去年8月到现在，跑了7次县政府，每次都被推。”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紧张，是想起那些跑断腿的日子，“第一次去，秘书说高县长在开招商会；第二次去，住建局说要等县长签字；第三次……俺孙子的自行车被墙皮砸烂那天，俺拽着高县长的袖子，他还说‘让住建局明天看’，结果第二天，就来了两个人贴了张警示，啥也没干。”
林晓把“证词要点”推到他面前，指着“具体时间+事件”那栏：“大爷，您就按这个说，先说您跑了7次政府，每次的时间和他们咋推的，再说说墙皮砸车的事——重点说‘孙子差点被砸到’，这是民生安全的关键。”她想起前作查医保案时，有位老人也是这样，把每次被推诿的细节都记在心里，那些细碎的记忆，最后都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王大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老花镜戴上，拿起笔在本子上写——字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都很认真，写“7次政府”时，笔尖顿了顿，像是在数日子。“俺记着，去年8月15号第一次去，那天还下着雨，俺鞋全湿了；今年3月10号，俺摔了一跤，爬起来还去了趟政府，他们说‘再等几天’……”
旁边的李婶攥着空药盒，指节都泛了白。“林组长，俺的事，俺怕说不好。”她抬头看了林晓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声音轻轻的，“俺断药那两天，头晕得站不住，孙子给俺端水，俺都洒了。去医院那天，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没救了’，俺躺在病床上想，俺儿子在外打工，要是俺没了，他回来连个妈都见不着……”说到这儿，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空药盒上，发出“嗒”的轻响。
张桂兰递过一张纸巾，拍了拍她的背：“李婶，别怕，就把你受的苦说出来——高县长压着你的报销，让你差点没了命，这不是小事，得让大家都知道。”
林晓把证词要点翻到“损失与影响”那页：“李婶，您就说三点：报销压了3个月，断药2天，住院抢救——把那个空药盒带上，开会时举起来，大家一看就明白。前作医保案时，有个阿姨也是带了空药瓶，比说啥都管用。”
李婶拿起空药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像是在擦一件宝贝。“俺记着，俺第一次去医保局，窗口的人说‘等通知’；第二次去，他们说‘高县长让压的’；第三次，俺药吃完了，再去问，他们就烦了，说‘你咋这么多事’……”她的声音渐渐大了些，眼泪还在流，但眼神里多了点光——那是被委屈憋了太久，终于要开口的坚定。
张大妈把X光片从硬纸板里抽出来，对着光看了看，片子上白色的骨折线还很清晰。“俺摔断腿那天，是去菜市场买菠菜。”她慢慢说，右腿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像是还怕被绊倒，“摊贩的水桶放在路中间，俺没看见，一脚踏上去就摔了。住院那一个月，俺闺女请假回来照顾俺，扣了工资，俺还花了8000多医药费——这些钱，俺攒了半年，本来想给孙子买个新书包的。”
林晓接过X光片，注意到片子边缘有折痕，像是被反复摸过。“张大妈，您就说清楚：菜市场占道多久，您咋摔的，花了多少医药费——把这张片子带上，让大家看看，高县长拖了半年的菜市场整治，害您受了多少罪。”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组长，张主任，俺能进来不？”
林晓抬头一看，是王婶——前作医保案时，她也是被报销压了很久，林晓帮她解决的。王婶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进门就往桌上放了一叠纸：“俺听说要开问责会，特意过来的——这是俺前作医保案的报销记录，还有俺写的证词，要是用得上，俺也能去旁听，给王大爷他们壮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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