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走了。
当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他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微响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林正坐在那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掉了一块漆的方桌前,一动不动。房间里唯一的声源,是头顶那只发出“嗡嗡”声的节能灯管,光线惨白,将他投在斑驳墙壁上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个沉默的问号。
小王临走时那惊魂未定的眼神,还残留在空气里。那是一种普通人骤然窥见深渊后,最本能的恐惧。林正甚至能想象出他回到家后,会如何强作镇定地面对妻子,又会在夜深人静时如何辗转反侧。
他把一个普通人,一个只想安稳开车的司机,卷进了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里。
林正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一遍遍划过。他没有后悔,只是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棋盘已经摆开,棋子已经落下,他不能退,小王也退不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中一闪而逝。
脑海里,赵立春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和那副金丝眼镜后深不见底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
那不是一次巧合。
林正无比确定。一个十几年没回过老宅的人,偏偏在他们取证的那个下午,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信号。赵立春不是回来怀旧的,他是回来“狩猎”的。
他或许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他敏锐的“官气”嗅觉,或者说,一个老政客对危险的直觉,已经察觉到了自己领地里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他那看似随意的出现,更像是一次精准的威慑性巡逻。
他看到了墙,看到了砖,看到了他和蔼可亲的老邻居钱阿姨,最后,看到了自己。
那个点头,不是赞许,也不是警告。
那是一种确认。
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在落子前,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手的棋子,感受它的分量和温度。
现在,他确认了。
【警告:目标已对您产生初步‘标记’。】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此刻听来,却让林正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被“标记”,意味着他失去了潜伏的优势,但也意味着,他也成了棋盘上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一个看得见的威胁,远比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更能让对手感到焦虑和不安。
赵立春会动用一切力量来寻找他,来调查他。而这,恰恰是他想要的。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寻找“林正”这个人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一枚更小的、更不起眼的棋子,正在悄然移动。
林正将目光重新投向桌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起身,走到窗边,仔细地拉上了那张洗得发白的窗帘,确保没有一丝缝隙。然后,他反锁了房门,又搬过一把椅子,死死抵住门把手。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桌前,像是要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戴上那双从五金店买来的白色棉线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散发着霉味和旧纸张特殊气味的账本,从塑料袋中取了出来。
灯光下,账本封皮上的那几个用钢笔写下的字——“往来”,显得格外刺眼。
林正没有直接翻到“王富贵”那一页。他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阅读。
这不仅仅是一本罪恶的流水账,它更像是一幅江城地下权力网络的结构图。
账本的字迹很工整,甚至带着几分秀气,看得出记录者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每一笔记录都要素齐全:时间、人物、事由、金额,偶尔还有几句简短的备注。
“三月五日,刘局,为犬子升学事,茶礼。”
“四月二十日,市建委张处,南郊地块招标,老规矩。”
“六月一日,海关周科,进口设备,加急。”
……
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姓氏,一个个代表着权力的职位,与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利益之网。这张网笼罩在江城的上空,阳光都难以穿透。
林正看得极其缓慢,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进行分类、整理、关联。
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在江城新闻里风光无限的人物。他们的官气浓度,在林正的系统面板里,无一例外都泛着浓淡不一的黑气。
这本账本,不是炸弹。
它是一座军火库。
只要引爆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引发一场剧烈的官场地震。
但林正知道,不能乱点。胡乱引爆的后果,很可能是把自己也炸得粉身碎骨。他必须找到那个最合适、最安全,也最有效的引信。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王富贵”那一页。
“八月十二日,王富贵,城南垃圾处理厂项目,协调费。”
后面跟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五十万。
林正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很久。
他选择王富贵,不是随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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