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手里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明白了林正的意思。这个年轻人,不打算就此收手。他疯了吗?他要凭一己之力,去撬动整个村子守了三十年的秘密?
“林……林干部……”王医生的嘴唇哆嗦着,“这……这使不得啊!这潭水太深了,你搅不动的!村里那几个老家伙,当年都是青壮年,他们抱成一团,你一个外乡人,斗不过他们的!”
“所以才需要你。”林正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诚恳,“我不是要斗,我是要解决问题。死者需要安息,活人也需要从恐惧和愧疚里解脱出来。王医生,你救了一辈子人,救的是病。现在,这个村子也病了,病在心里。你忍心看着它一直这么病下去吗?”
这一番话,像重锤一样敲在王医生的心上。
他看着林正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又看了看病床上呼吸平稳的二丫,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堆代表着三十年怨念的灰烬上。
他行医一辈子,信奉的是科学,讲究的是逻辑。可昨晚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些东西,是手术刀解剖不了的,是化验单分析不出的。比如,人心。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仿佛也拍掉了一身的犹豫和胆怯。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但这个字的分量,却重如泰山。“村里现在主事的是村长王克俭,但他说了不算。真正有话语权的,是村东头祠堂里的几个族老,尤其是大族老王敬德。当年赵家的事,他就是主要经手人之一。”
他走到窗边,指了指远处一座被晨雾笼罩的山头:“黑龙潭就在那座山的山坳里。路不好走。你要去,就说是采草药。我经常去那一带采药,我带你去,村里人不会怀疑。”
一直沉默的王大山也猛地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用袖子擦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俺也去!俺不晓得啥大道理,但俺晓得,林干部你是俺们家的大恩人!你要做啥,俺就跟着做啥!要打要骂,俺这身骨头给你顶着!”
看着眼前这两个被自己“拖下水”的男人,一个代表着村里的知识分子,一个代表着最朴实的庄稼汉,林正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林正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天亮透了,人多眼杂,反而不方便。”
三人计议已定,王医生从药柜里拿出一个药锄和一个竹编的背篓,做足了采药的架势。王大山则找了根结实的木棍当拐杖。
林正整理了一下自己满是褶皱的衣服,推开诊疗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润和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村庄已经彻底苏醒,远处传来了犬吠和公鸡打鸣的声音,几缕炊烟从低矮的屋顶上袅袅升起,汇入淡青色的晨雾之中。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富有生活气息,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斗,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可林正知道,在这片宁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潭搅不动、也见不得光的死水。
他们三人刚刚走出诊疗室的小院,正准备沿着田埂小路往村东头走。迎面,一个拄着拐杖、满脸皱纹的老人,正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土布对襟衫,眼神浑浊,看起来就像村里任何一个早起遛弯的普通老人。
王医生和王大山的脚步,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同时僵住了。
“王……王大族老……”王医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来人正是他们刚才提到的,村里最有话语权的大族老,王敬德。
王敬德浑浊的眼珠在三人身上缓缓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正这张陌生的年轻面孔上。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就像在看一棵树,一块石头。
“王医生,大清早的,这是要带客人去哪儿采药啊?”
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听不出喜怒。可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王医生和王大山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怎么知道林正是客人?又怎么知道他们要去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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