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那句“根子还在”,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诊疗室里刚刚升起的一点劫后余生的暖意。
那缕穿过窗棂的晨光,似乎也因此凝滞了,光柱里飞舞的尘埃,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沉甸甸的寒意。空气里,酒精与焦糊的混合气味尚未散尽,又悄然添上了一种更压抑、更令人窒息的味道,那是属于人心的味道。
林正扶着墙壁,缓缓直起身。一夜的鏖战,让他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胸口那股凝实了许多的官气暖流,也无法完全驱散这种源自精神层面的虚脱。他看着王大山,这个刚刚还因为女儿得救而痛哭流涕的汉子,此刻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比面对邪物时更加深沉的恐惧。
那是一种对活人的恐惧。
“大哥,你把话说清楚。”林正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王大山和王医生摇摇欲坠的心神。
王大山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仿佛门外就站着全村人的眼睛。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凑到林正跟前,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像是两张蛛网。
“林干部,那东西……是赵来顺他弟弟的怨气结成的。三十年前,他弟弟为了给他哥报仇,跟村里几个当年欺负过赵来顺的人打了一架,失手把人打成了重伤。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也赔不起,就……就自己抱着个装满石头的瓦罐,一头扎进了村东头的黑龙潭。”
说到“黑龙潭”三个字,王大山的牙齿都在打颤。
“那潭子邪性得很,水是黑的,深不见底,老人们说底下连着龙王爷的家。他弟弟跳下去后,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村里人怕惹上事,谁也不敢捞。后来,赵来顺疯疯癫癫地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面大磨盘,趁着夜里,一个人给沉到了潭里,说是要让他弟弟在底下睡得安稳,别被水鬼拖了去……”
旁边的王医生听得脸色发白,他扶了扶鼻梁上歪斜的眼镜,忍不住插了一句,声音干涩:“这……这不就是一桩命案吗?当年怎么没报官?”
王大山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报官?王医生,你不是村里人,你不懂。当年那几个被打伤的,都是村里几户大姓人家的子弟。他们理亏在先,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私了了。赵家就剩一个疯子,一个死人,谁给他们出头?村里人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去衙门里走一趟?这事,就这么压下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三十年了,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可谁敢提?一提,就等于把全村人都得罪了。赵来顺他弟弟的尸骨,现在还在那黑漆漆的潭水底下压着呢!这才是根子!这根子不拔了,俺怕……俺怕二丫她……”
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恐惧,让诊疗室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林正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昨夜那场恶斗,不过是这桩三十年沉疴迸发出的一个脓包。他用雷霆手段挤掉了脓包,可病根,那具沉在水底的骸骨,那段被集体沉默所掩盖的罪与罚,还深深地埋在这片土地的肌理之中。
这不是玄学,这是法律,是道德,是人性。
【叮!检测到重大民生隐患:‘黑龙潭沉尸案’。此案牵扯三十年旧怨,关系到死者安息、生者心安,更关乎法律尊严与社会公理。】
【任务触发:‘水落石出’。】
【任务目标:查明真相,让沉冤得雪,让逝者入土为安。彻底解决此事,将获得海量民心值,官气将得到质的飞跃。】
【警告:此事牵扯整个村庄的集体沉默,处理不当将引发剧烈民怨反弹,严重损耗官气。请宿主谨慎行事。】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冰冷而客观,像一份详尽的风险评估报告。
林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他只是一个乡镇信访办的干部,论职权,连派出所的民警都比不上。这种陈年旧案,理应由公安机关介入。可他心里清楚,三十年了,证据湮灭,人心思定,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力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潭死水,恐怕会一直死到所有知情人都烂进土里。
他看向王医生。这位老医生正蹲在地上,用镊子夹着那撮灰白的粉末,嘴里念念有词:“奇怪,这种纯度的磷酸钙……除非在超过一千两百度的恒温下进行长时间煅烧……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自然燃烧或人为焚烧的条件啊……”
林正看着他那副试图用科学强行解释一切的执拗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想笑。这或许就是读书人的可爱之处,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先研究一下这天是什么材质的。
“王医生,”林正开口,打断了他的学术研究,“别研究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王医生一愣,抬起头,眼神里还有些茫然。
“你是医生,在村里说话有分量,人缘也好。”林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想去黑龙潭看看。但是,我需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理由。还有,我需要了解一下,村里现在主事的是谁?哪些老人,是当年的亲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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