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陪着的,是他派出所的两个亲信,还有红旗村的村主任王长贵。王长贵此刻蔫得像霜打的茄子,只顾埋头给牛建国倒酒,一句话也不敢说。
“牛所,您别生气,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一个脸上有颗黑痣的协警谄媚地说道,“那小子就是运气好。谁能想到四十年前的破玩意儿还能找着啊?这跟大海捞针一样,纯属巧合。”
“就是!”另一个附和道,“他懂个屁!他以为在镇上办事,是靠那几本破法律书?天真!下次他再落到咱们手里,有他好果子吃!”
牛建国听着这些话,心里的火气顺了一些。他也觉得是这样。
他回想今天上午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几句官话给顶了回来。最可气的还是刘光明那个老狐狸,竟然当众打他的脸。
“刘光明这个老王八蛋,我记下他了!”牛建国狠狠地骂了一句。
但他心里,最恨的还是林正。那种被一个自己完全看不起的人,当着几十个村民的面驳了面子的屈辱感,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运气好?”牛建国冷笑一声,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我倒要看看,他的好运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以为解决了这一个破事,就能在青云镇站稳脚跟了?做梦!”
他把王长贵拽过来,压低声音,眼神凶狠:“你,回去给我盯紧了前进村那帮人。他们不是拿回地了吗?让他们种!但是,要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少了一根苗,或者多了一只虫,你该知道怎么办吧?”
王长贵浑身一颤,连忙点头:“明白,明白,牛所放心。”
“还有那个林正,”牛建国眯起眼睛,眼里的凶光一闪而过,“他不是喜欢管闲事吗?他不是爱往村里跑吗?给我找人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外地来的小白脸,能有多大的能耐。在青云镇这块地界上,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惹了我牛建国,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待不下去!”
在他看来,林正不过是个走了运的傻子,一个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照本宣科的书呆子。对付这种人,根本用不着讲什么道理,直接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手段,让他害怕,让他滚蛋,就够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所轻视的,正是林正最强大的武器。他也完全没有看清,林正的胜利,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一种他从未理解过的力量。
这种傲慢与误判,注定了他未来的结局。
黄昏时分,钱广博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听筒里传来市委办公室一个熟悉的声音。寒暄几句后,对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广博啊,听说你们镇上最近出了个能干的年轻同志,把几十年的老大难问题都给解决了?我们领导今天开会还提了一嘴,说基层就需要这种有担当的干部。”
钱广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挂了电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山峦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消息传得这么快?连市里都知道了?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评估,还是太保守了。林正这块石头,不仅硌手,而且已经开始发光了。再让他这么“闪耀”下去,恐怕会照得很多人不舒服。
用牛建国那种蠢办法,只会把事情闹大,反而给对方送去更多的“功绩”和“名声”。
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去堵,那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得用“捧”的。
捧得高高的,让他去干一件他根本干不成的事。一件看起来是天大的好事,一件符合他“为民请命”人设的事,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钱广博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张青云镇的行政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划过那些富裕的、交通便利的村落,最终,停留在了西北角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点上。
那个地方,叫“落鹰山村”,是全镇最偏远、最贫困的村子。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你这么能干,这么爱为老百姓办事,那好,我就给你一个天大的难题,让你去为老百姓办一件天大的“好事”。
修一条引水管道,解决落鹰山村几代人的饮水问题。
这个项目,他三年前就论证过,没个百八十万根本拿不下来。对于一年财政收入才几百万的青云镇来说,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他想看看,当林正面对着村民们最迫切的期盼,和一分钱都没有的财政现实时,他那套“依法依规”,还能有什么用?
到那时,办不成事的无能,和挑起村民希望又亲手掐灭的怨恨,会像两座大山,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钱广博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堵在胸口的那团湿棉花,似乎终于散开了。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党政办主任王海的号码。
“小王,明天上午,你通知一下林正同志,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沉稳,“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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